女儿在学校被霸凌。
跳楼死那天,我哭到昏厥。
前夫和他的妻子女儿一家三口在外郊游。
回来后见到女儿的尸体也只是说了句:“处理后事。”
转身又抱着他的妻子,拥着他的女儿谈笑生风。
我看着女儿的日记本,追悔莫及。
悲愤欲绝间,我竟苏醒在了我女儿的身体里。
1
出车祸成植物人醒来后,我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我的女儿要跳楼。
我赶到现场时,楼下楼上零零散散围看着一些人,而我的女儿季茹正站在天台围栏边,满脸绝望流着泪。
“茹茹!”
我心猛地一颤,声音发抖着劝说,脚下却不敢多靠近一步。
她离身后粉碎人的深渊只有一步之遥。
女儿见我醒了,噙满泪水的眼睛亮了亮,很快又绝望地黯淡下来。
“茹茹,妈妈在这,你看看妈妈。”
风吹着女儿的连衣裙,紧贴着她干瘦的腰身,她毫无生气地流着泪,像个支离破碎的娃娃。
“妈妈,爸爸不喜欢我,他们都欺负我,可我已经很乖了,真的...很乖了。”
我立马朝她喊:“还有妈妈!茹茹!妈妈爱你!”
周遭渐起劝说的声音,女儿依旧没有下来的意思。
情急之下,我想起小时候跟她玩的游戏,愿望券。
只要拿出愿望券,就能换对方做一件事。
我拿出那张皱巴巴的小卡纸,哽咽道:“茹茹,妈妈还有一张没有用,你下来好不好。”
她神情呆滞看着那张愿望券,下意识挪动脚步朝我们这边动了动。
救护人员刚赶来。
我屏气凝神看着她,慢慢朝她靠近。
下一秒,她抬眼看我,我看见她眼里被绝望的死水灌满。
她摇头,嘴里呢喃:“妈妈,我好累。”
还没作出反应,她便如同绷断弦线的木偶,卸力朝后一倒。
“茹茹!!”
...
我女儿死了。
死在充满恶意欺凌的校园里,死在亲爸漠视和后妈针对的家里。
死在我无力爱她的几年植物人生活里。
我将她每一笔一划都浸满泪水和伤心的日记本翻了又翻,悔恨将我浑身的气力抽丝剥茧般磨去。
如果...我能早点醒来...
季崇明在女儿死后才慢悠悠回来。
我出车祸成植物人这几年,季崇明早就有了新欢,无缝衔接地又生了个女儿。
女儿满心绝望要跳楼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在外幸福甜蜜地游玩。
“你竟然醒了?”
见到我,他有些惊讶。
我哭得精疲力竭,默声坐着,看他装模作样地冲着盖着白布的尸体说了几句话。
可他连盖尸布都没掀开。
见他要离开,我问:“不最后看看茹茹的样子吗?”
季崇明见我这般失魂落魄的狼狈样子,冷笑道:“都死了有什么好看的,尽早处理后事吧。”
他毫不留恋地抬脚走出去,我听到他在外跟别人打电话时的温柔语气:“诶,爸爸很快就到家了。”
我牵住女儿皮堪堪包住骨头的手,抚摸手臂腕处触目惊心的叠加伤疤。
她满身都是这样的伤疤。
我想象不到她受的苦,也不敢想象。
精疲力竭的身体支撑不住昏倒前,我哭着笑道:“傻孩子,妈妈永远爱你。”
2
待我眼前重新出现亮光,还没看清,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我被扇了一巴掌,顺着那股强劲的力气,身子狠狠摔倒在地。
“季茹!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吗?连自己妹妹都敢打?”
我看到木地板上走动的双脚,穿着居家拖鞋,来到我面前。
下一秒,我的头发被大手揪住抓起。
季崇明冷恶的嘴脸冲我,手上那股劲愈大,“娇生惯养久了,一点小事就退学转校?能不能听话一点?”
“下午就回学校上课!”
耳边是狠厉的摔门声,季崇明离开。
我坐在房间里,手边是一个熟悉的发辫娃娃。
那是女儿十岁的时候,我送她的生日礼物。
脑袋很疼,浑身都很疼。
我渐渐明晰方才的对话,季崇明喊我...季茹?
腕臂间猛烈的刺痛拉回我的思绪,我低头去看,白皙的皮肤上是一个个圆润血红的烫痂。
那些嬉笑嘲弄的嘴脸伸手推搡我的画面即刻在我脑海里闪过。
他们嘴里肮脏的说辞伴随着唇齿间溢出的白雾悉数落到我身上。
我跑到人群中求救。
他们兴致恹恹地说:“跟她开个玩笑而已,又没脱掉她的衣服。”
这是不久前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我连忙爬起身来看镜子,很快我看到了我女儿的脸。
前一秒,女儿的尸体冷冰冰地躺在我面前。
下一秒,我竟然在她身体里醒来。
这时,身后的房门被人连推带踹地打开,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孩穿着大红色连衣裙,径直捡起地上的洋娃娃。
她手里拿着把剪刀,当着我的面将娃娃剪碎。
“让你推我!”
她把剪下来的发辫和裙子扔到我脸上,继续去剪娃娃的手脚。
小女孩白净粉嫩的脸上是明晃晃的憎恶:“我们这么讨厌你,你还要待在我家,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季卿卿。
刚才季茹正在跟季崇明协商转校的事,季崇明没问原因就驳斥责骂她。
正好碰上季卿卿私拿洋娃娃不肯换回来,季茹拿回东西时推了她一下,仅仅是推了一下,就遭到季崇明那样的打骂。
这种事情,记忆中,已经发生了无数次。
洋娃娃的手脚被季卿卿发泄脾气剪断,我察觉身体胸中激荡起的愤怒,脑子却又不可控地想起季崇明那句“能不能听话一点”。
欲阻止的手又怯生生缩了回来。
想起她跳楼前的话,我一股火冲到了天灵盖。
要我眼睁睁看着我女儿受欺负,绝不可能!
我伸手抢过她的剪刀,迅速抓住她两只手,将她整个人困住。
紧接着,我毫不犹豫将剪刀对准她绑着蝴蝶结的两个麻花辫。
“你干嘛?”
她惊恐哭喊起来:“妈——”
我用腿控制住她的身体,腾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
伴随着剪刀飞舞,那头乌黑及腰的秀发被我剪得稀碎。
季卿卿疯狂挣扎,被我捂着嘴呜咽说不出话,眼泪也大颗砸落。
下一瞬,我握着剪刀直直对准她的手臂。
“再哭,我就把你的手脚也剪下来。”
她浑身发颤,口齿不清威胁:“你敢?!爸爸会打死你!”
我手中的剪刀用力抵着她白嫩的肌肤,很快血冒出,往外流。
季卿卿这会是真害怕了,不再敢随便动弹。
我把沾着她鲜血的剪刀拿起在她眼前晃了晃,低声警告:“你去告状,就算爸爸要打死我,我也一定先剪断你的手脚!”
“我说到做到!”
3
季卿卿被我吓个半死,头发毁得像个鸡窝,抽抽嗒嗒缩在客厅角落。
要不是碰上季崇明和沈婧都不在,以她的性子,这种事早就哭闹到联合国去了。
如果季卿卿是因为女儿受了委屈,季崇明和沈婧这贱男贱女肯定不会放过女儿。
想到这,我彻底冷下脸。
我目光扫过季卿卿的脸,她恶狠狠瞪着我,触碰到我视线时又胆怯低头。
没事,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我去了学校。
路上,我一直回忆女儿日记本里那几句话。
他们打骂我,撕扯我的衣服,把牛奶倒在我头上,在我书桌抽屉里塞垃圾。
他们拿烟头按在我身上,又拿滚烫的夹板夹着我的皮肉。
他们说我贱骨头,天生就会勾引男人。
看到学校大门那刻,我真切感受到内心的恐惧。
甚至手脚发颤。
我内心五味杂陈,抬手拍了拍手背,轻声安抚道:“没事,妈妈会保护你。”
那阵不安的惶恐就这样慢慢平静下来。
我察觉这样的变化,愣了下。
身后忽然有人跑过,伴随一盆冷水从脖子泼进衣服里,一件夏季校服就这样湿透。
薄衣料贴着肌肤,上半身几乎一览无余。
“哟,九班的季茹同学又出来勾引男人了。”
“这是什么造型啊?湿身诱惑?”
那盆水一落下,早有预谋的讥讽声就按捺不住。
拿着盆的男生站在我面前,故作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心伸手帮我掸身上的水,手伸向我的胸部。
“抱歉啊,季茹同学,我没看到你。”
我抓住他目的明确的手,他有些不解地怔愣住。
在周遭窃窃私语的看好戏议论声中,我抬腿,狠狠朝他裆部踢了一腿。
那男生怎么都没料到我会这么做,疼得身子都扭曲了。
紧接着,我扯着有些无力的他走到不远处的喷泉池。
利落抓住他脖子将他按进水中。
周遭围了不少人,瞬时都瞠目结舌看着,鸦雀无声。
我看他在水中疯狂挣扎,那一腿给他的伤害太大,这才让他被我按在水中起都起不来。
“你疯了!季茹!他会死的!”
待到有人出声大喊,我才抓住他湿漉漉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
他被呛得差点神志不清。
我笑眯眯强迫他跟我对视。
“不好意思啊同学,我刚刚就想淹死你,但我救了你一命。”
我认出他的模样,周五放学,他抽着烟,把烟头按在我身上。
他还没缓过来。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脸,看着他脸上被我拍出的掌印,一字一句提醒:“你该谢谢我。”
见他半晌没反应,我嫌恶皱眉:“真没礼貌。”
我随手一甩,他便疲软倒地。
他痴呆看着我片刻,反应过来怒喊:“季茹!”
“我靠季茹真疯了!”
“她凭什么打他啊,这不是校园霸凌吗?”
我沉默着,一脚把掉落在一旁的装水泼我的盆踢向人群。
众人躲避着,风凉话一下变成惊呼和谩骂。
我扫了一圈围观群众的脸,又扬起笑容看倒地的男生。
“这次我原谅你。”
“下次别那么不小心了。”
“……”
4
我没理会身后炸开的人群,径直回了宿舍。
周末大家都回家,六人间的宿舍,我是第一个回来的。
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一股恶臭。
我寻觅一圈,这才注意到从我上床床帘中爬出的虫子。
上床的楼梯有几处明显的鞋印。
我踩上去,掀开床帘,那股恶臭直冲鼻子。
眼前一张不大的单人床上,整齐叠放的被子枕头被人弄乱,被子床垫上被人恶意弄满了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污垢泥。
更让人绝望的,是那堆正在攀爬蠕动的虫。
整个场面根本无法直视,看着头皮发麻。
我只觉得怒火气节节攀升,指节渐握。
“什么味道啊?”
半开的宿舍门被人砰地推开。
一个化着精致妆容头发微卷的女孩提着一个白色外卖袋走进来。
她先是将那袋外卖放到我桌上,随后捂住口鼻退避三舍,大喊:“天呐,这么臭!季茹,你也太不注意卫生了吧。”
这一嗓子,引来不少刚回校的女生。
抑或者,这就是一个围观霸凌的信号。
这个女孩子叫梁琳,霸凌我女儿的主导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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