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把捡来的孙子当成宝，却对我这个亲孙女各种指摘。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孙子和我更亲。

　　更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她会将这个宝贝孙子逼上绝境。

　　1

　　我和吴鹤轩并非亲姐弟。

　　听妈妈说，她生下我时，爸爸和奶奶嫌弃地说了一句「怎么是女孩。」

　　所以从小我就知道，我是不被爸爸和奶奶喜欢的孩子。

　　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在他们面前努力表现，期待能够得到他们的喜欢。

　　但我从未成功过。

　　妈妈说，在爸爸眼里，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所以不要白费力气。

　　五岁这年，爸爸带回来一个几个月大的小男孩。

　　他跟我说：「吴怡嘉，以后这就是你的弟弟，你要好好当一个姐姐知道吗？」

　　我看着婴儿床里勾着我小拇指的小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

　　年幼的我尚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多一口人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爸爸经常回家了。

　　2

　　某夜，我被雷声惊醒，爸妈却都不在身边。

　　我安静地翻下床，光着脚来到另一个发出声响的房间门口。

　　透过门缝，我看见妈妈捂着脸啜泣：

　　「我们家哪来的条件养两个孩子？你宁愿养一个捡来的孩子也不养自己的亲女儿。」

　　而爸爸则抱着抽噎的弟弟低声哄着，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没有出声，只是觉得地板好凉。

　　然后乖乖回到床上，努力给自己盖好了小被子。

　　半年后，爸妈离婚，妈妈带走了我，爸爸带走了刚会叫「姐姐」的弟弟。

　　站在法院门口，妈妈牵着我，看着爸爸带着弟弟离去的背影讽刺道：「他倒是个活菩萨，捡来的孩子这么上心。」

　　自那以后，爸爸很少再和我们联系。

　　妈妈文化不高，离婚以后一直做些小工，收入勉强维持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而法院判定的爸爸每月需要支付的80元生活费，也在给了半年后不了了之。

　　从此，我只能偶尔从妈妈口中得知：

　　爸爸给那个弟弟上了户口，取名叫吴鹤轩，祝愿他未来能有美好的生活和前途。

　　爸爸又找了新阿姨，两个人快要结婚了。

　　爸爸……

　　3

　　七岁这年，妈妈找了各种关系解决了我的户口，将我送进了学校。

　　十岁这年除夕，爸爸联系妈妈，让我去奶奶家吃年夜饭。

　　我其实是不大愿意去的。

　　爸爸那一大家，都是些重男轻女的亲戚。

　　我就算去了，也只会碍眼。

　　但妈妈态度强硬：「去！逢年过节的，去了找他们要压岁钱，这是他们该给你的！」

　　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妈妈。

　　连她都要不来的钱，又怎能指望我一个不受喜欢的孩子要来呢。

　　可我拗不过妈妈，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我坐在奶奶家最不起眼的角落，尴尬地剥着没有味道的瓜子。

　　大人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题，陌生的堂兄弟们在一旁开心地打闹。

　　只有我像是一个异类，与这场聚会格格不入。

　　吴鹤轩就是这个时候凑过来的。

　　他不知何时注意到了我，从爸爸的怀中挣脱，拿着后母和奶奶给他的糖站到我面前，「姐姐，吃糖。」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记得我。

　　见我不动，他便将手里的糖全部塞到我怀里：「这个好吃，姐姐你吃。」

　　然后又从旁边搬了个小板凳，费力地挪到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要跟姐姐一起玩。」

　　周围的亲戚都关注着弟弟的举动，然后笑道：「老大家里这两个感情可真好呀。」

　　爸爸和后母尴尬地笑笑，并没有接话。

　　可我一点也不想理吴鹤轩。

　　如果不是他，爸妈就不会离婚，妈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钻进了钱眼里。

　　所以我对他一直爱答不理。

　　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仍像个跟屁虫一样，时时刻刻都黏着我。

　　吃饭时要坐我旁边；

　　堂兄弟出去玩时，他偏要跟我坐在一张板凳上看无聊的电视剧；

　　就连放鞭炮时，他也要跟着我，在我身后笑个不停。

　　多亏了吴鹤轩，那一晚过得还算不错。

　　就算最后只得到了二十块的压岁钱，我也是开开心心回家的。

　　当我将压岁钱交给妈妈时，她脸上尽是鄙夷：「他们就给你这么点？」

　　我想起其他堂兄弟的好几百和吴鹤轩拿到的一百，不敢实话实说：「大家拿到的都是一样的。」

　　妈妈怕我偷偷藏钱，转头就打给爸爸。

　　所幸她只问了我，在得到确切的回答后生气地挂断电话：「这一家狗东西。」

　　4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升入了五年级。

　　听妈妈说，吴鹤轩也上了小学，和我同一个学校。

　　但那一年妈妈工作十分不顺，忙起来都没办法照顾好我的一日三餐。

　　学校离奶奶家很近，妈妈斟酌了很久，终于还是打给了爸爸。

　　于是那个学期的午饭，我都要在奶奶家解决。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

　　毕竟奶奶对我的态度过于明显，我不想吃饭都得战战兢兢。

　　所以我跟妈妈说，我可以自己回家做饭。

　　但妈妈不放心。

　　她拒绝了我的提议，坚持让我去奶奶家。

　　第一个中午，我在奶奶家门口磨蹭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敲门。

　　我听见屋内「咚咚」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吴鹤轩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姐姐你来了！」他一脸欣喜。

　　我没有回答，默默跟着他进屋，看到奶奶正好将饭菜端上桌。

　　她看了我一眼，撂碗的声音明显大了一些。

　　「磨磨蹭蹭的，跟你妈一个德行。」

　　我撇了撇嘴，不敢作声，只等奶奶和吴鹤轩都上了桌才敢坐下。

　　奶奶给吴鹤轩盛完饭后，将装饭的木桶扔到我面前：「自己舀。」

　　我心慌地扶住木桶，小心翼翼舀了几勺，又轻轻将木桶放了回去。

　　吃饭的时候，我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也只敢夹面前的酸萝卜下饭。

　　奶奶一边给弟弟夹肉，一边阴阳怪气地骂着，明里暗里都在嫌弃我。

　　我把头埋得更低，一个劲刨着碗里有些夹生的米饭。

　　眼看着吴鹤轩碗里的菜越堆越高，他急忙把碗挪到一旁，捂着不再让奶奶夹菜。

　　他瞟着我，煞有介事地说：「奶奶，你不是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闲话嘛。」

　　奶奶有些不高兴，她收回了夹菜的手，说：「是让你们小孩子不要多说闲话。」

　　吴鹤轩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

　　只是偷偷把有肉的那盘菜往我面前挪了挪。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吴鹤轩了。

　　5

　　下午上学，我洗完脸准备出发，吴鹤轩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等着我。

　　奶奶看不惯他这副黏人的模样。

　　她将装着热水的保温瓶放进他的书包，一边把书包递给我一边恶狠狠地说道：「带弟弟去上学，不要欺负他。」

　　我接过书包，牵着吴鹤轩沉默地出了门。

　　走出小区，我便松开了牵着他的手。

　　吴鹤轩愣了愣，站在原地一脸不解。

　　我在他有些可怜的眼神中终于败下阵来：「牵久了容易出汗。」

　　他似懂非懂，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又向我伸出手来：「现在没有了。」

　　我认命地牵了回去，还在心里吐槽他为什么就不能识趣一点。

　　更恼火的是吴鹤轩似乎是个话痨，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我觉得数学有点难，可是爸爸没有时间教我。」

　　「前几天爸爸给我买了一副18色的水彩笔，姐姐以后我们一起画画吧！」

　　「还有我们……」

　　我正准备打断他，却听见他说：「之前都是奶奶接我上下学，以后姐姐中午都会来奶奶家吗？那我以后都要和你一起走。」

　　原来从上小学开始，奶奶就在照顾他了。

　　我心里不是滋味，又被他烦得不行，不由得提高声量：「我是高年级，放学的时间比你晚，怎么一起放学？」

　　吴鹤轩似乎被我吓到，他撇着嘴，把头垂得低低的：「我可以在校门口等你呀。」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追着爸爸却得不到回应的自己。

　　我握紧了他的手，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奶奶不会允许。而且你还太小，一个人不安全。」

　　他顿时雀跃：「那我跟奶奶说！她最疼我了，肯定会同意的！」

　　我不置可否，只希望这段时间他能少给我添麻烦。

　　那晚，妈妈问起我在奶奶家的情况，我如实回答了。

　　她搓着脏衣服的手一顿，「以后你就使劲捡着肉吃，气死她！」

　　可是妈妈，奶奶做的饭菜真的好难吃。

　　6

　　我不知道吴鹤轩是怎么跟奶奶说的，但第二日，奶奶竟在饭桌上主动提起了此事：

　　「我腿脚不方便，以后中午放学你就顺便接弟弟回来。」

　　我哦了一声，一转眼就看到朝我笑得灿烂的吴鹤轩。

　　「小人得志。」

　　我暗自腹诽，没想到新学的成语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于是我担起了中午接送吴鹤轩上下学的重任。

　　二年级放学比较早，他跟着老师同学走出校门以后，就安静地待在保安室，等我一起回家。

　　有一天我们被老师留堂，离开教室时学校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我心急火燎地跑出教室，一路上都在担心。

　　万一吴鹤轩一个人回了家，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向奶奶和爸爸交代？

　　我一路狂奔，快到校门口时看见吴鹤轩从保安室里跳了出来。

　　他指着我，兴奋地朝屋内的保安喊道：「我姐姐来了！我姐姐来接我了！」

　　分明是你一直在等我，却又骄傲地向别人炫耀是我来接你。

　　那一刻，不知为何，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他了。

　　那天以后，我成了班里放学最积极的那个，吴鹤轩也越来越依赖我。

　　直到某天，我看见吴鹤轩臂弯处掩在长袖下的乌青，问：「你和同学打架了？」

　　他支支吾吾，说：「是我不小心撞到桌子了。」

　　我半信半疑，找了个课间去问他们班的同学。

　　同学们一一否认，说没看见他和谁打架。

　　我稍微安了心，可那伤口实在不像是撞出来的，于是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没过几日，我在他另一只手臂上又发现了瘀青。

　　这次我认真看了看。

　　与其说是撞出来的，倒不如说……

　　是被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