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村里有女孩惨死,我爸都会送我一个皮偶娃娃。
他说这能保佑平安,免我遭与死者一样的灾祸。
这天,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失踪了。
夜里,我爸给我送来了新的,肤如凝脂的漂亮娃娃。
1
刘婶子在村里疯跑着哭闹两天了。
两天前,她的女儿雪月突然不见了,直到现在也没找着。
刘婶子逢人就哭着说:
「雪月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小时候算命,都说以后要大富大贵的。」
「她是凤凰命格,从小捧着长大,眼看就要嫁人了。」
「苍天爷啊,我的女儿啊。」
我看着刘婶子,觉得她好可怜。
雪月多半是死了。
因为昨夜,爸爸又给我缝了新的皮偶娃娃。
只有在有人死后,我爸才会给我做祈福娃娃的。
他说,这样就能让我免遭和雪月一样的失踪灾祸。
新的娃娃很漂亮,皮肤像雪一样白。
刘婶子还在说。
雪月的眉,雪月的眼,雪月肤如凝脂,还有她身上象征富贵的那颗青痣。
我低头,拨开了皮偶娃娃的头发。
雪白的头皮上,赫然有一粒青色,掩映在发间。
我们村像是遭受了诅咒。
自我有记忆起,村里的女孩,都很难平安活着长大。
她们有的死于幼儿时期,出生不久就患疾。
有的再长大些,摔下石坡、被驴马撞到心肝子破碎、突发疯病……
死去的原因千奇百怪,时间长了,人人都觉得是村子受了天谴,女孩们拿命去抵了。
我爸爸是村里的赤脚医生,那些女孩死前,基本由他医治。
每当死去一个女孩,他都会抱着我,念诵我听不懂的东西。
我爸说,他是在替我祈求神明垂怜。
而皮偶娃娃,就是神明赐下的礼物,能保我平安。
这些年,我确实一直活在水火之外,平安长到了十七岁。
可是。
为什么娃娃头上有和雪月一样的青痣?
难道……这些皮偶都是……
可怕的想法一旦冒出,就无法停止。
我走到柜子前,一只一只去看之前的娃娃。
那些女孩在我家治伤时我都见过的,虽然爸爸不太愿意让我靠近她们。
我努力回忆那些面容,手心里都浸了汗。
房门吱呀一声,我爸的声音传了进来。
「阿妤在做什么呀?」
我叫鹤妤,村子里独一份的姓氏。
尽管已经快十八岁了,我爸爸看我的眼神,仍旧是和小时候一样。
我不会说话,只能向他打手语。
「娃娃?怎么了,想拿哪个下来?」
我爸爸弯腰,温柔地摸我的头发。
村里人都说,爸爸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宝藏。
老大夫死后,整个村子只有他一个赤脚医生。
平时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我爸给他们看。
我爸不仅医术了得,还很有善心,知道有的人困难,连药钱都不收。
家里妙手回春的布旗子挂了整面墙,都是村民对他的认可。
我的爸爸,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我心里生出一阵愧疚。
打着手语回复他:「爸爸,这个娃娃头上,黑黑的。」
我爸接过娃娃,轻喃一声。
「没处理干净吗?」
他拨开头发,看见那颗青痣,眼神如常。
然后伸手,轻轻抱我。
「这个脏了,咱们不要,爸爸再给阿妤做一个新的好不好?」
没过几天,刘婶子一家就找上了门来。
她声嘶力竭,几度昏厥过去。
原来是雪月失踪几天后,她的双生子姐姐桂花也病了。
桂花像个傻子一样,直愣愣的,看见人,一会哭一会笑。
村里有说法的,双生子之间心意互通,桂花病成这样,肯定是雪月遭到了非人的折磨。
因为前两天忙着找雪月,刘婶子没有察觉桂花的异样。
可是今天一早,桂花就开始搓自己的皮。
一边搓还一边大喊,「好痛,好痛。」
把人送过来的时候,桂花半只手臂都已经被搓烂了,她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不断用手去撕自己破烂地方的皮肉。
刘婶子怕桂花把自己的皮剥下来,只得把人捆到了我家。
「老鹤啊,你快看看我大女,她这是怎么了啊?」
桂花刚刚还直愣愣地站着,等我爸走到她眼前,她忽然浑身一抖。
然后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一样,凄厉地尖叫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厉鬼般的叫声吓到,我也往后缩了缩。
桂花几欲挣脱绳索,伤口上血肉横飞。
我爸没有防备,被狠狠撞翻在地。
刘婶一家看到突然狂起的女儿,脸色煞白地盯了我爸半晌。
桂花被她爸爸摁住,刘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爸身前。
「老鹤啊,对不住啊,我家这死丫头,她现在六亲不认啊。」
「你就帮我看看,能看着就看着,看不着……」
刘婶失声痛哭,村里女孩命运多舛,桂花生这样的大病,怕是逃不过那个诅咒。
我爸是她们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他也不管,桂花就彻底没救了。
我爸把桂花绑在了专门给人看病的屋里。
桂花大多数时间是安静的,目光呆滞地望着一个地方。
像村东头那个四十岁还要家里人喂饭的傻子。
但有时候,桂花会突然尖叫出声,嗓子里嘀嘀咕咕,上下牙齿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
像小动物防备抵御的姿态。
对着我爸。
明明我爸爸只是给她喂饭擦药,检查她的伤口,根本没有伤害她。
有的念头一旦冒出,便难以消除。
趁爸爸不在的时候,我找来了那个头皮上有颗青痣的娃娃。
我没有发出声音,桂花却像有感应似的,猛转过头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皮偶。
然后她开始说话。
「啊……妹妹……」
「呜呜呜呜,小雪……小雪。」
绑着桂花的椅子被她挣扎得开始吱呀作响,绳子磨烂了她的伤口,她却不知道疼似的,疯狂想伸手来抓我。
我看着这一幕,头皮都快炸开了。
桂花抢不到娃娃,开始大哭。
「好疼啊……呜呜呜,小雪,好疼啊。」
「不要剥……啊,呜呜,不要剥了,真的好疼啊……」
说着,桂花突然手猛地朝下,开始撕自己的腿。
为了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她的指甲已经被剪得很短了。
可桂花像疯了似的,身体弯成一个怪异的弧度,用牙齿疯狂撕咬。
腿上很溢出血来,她一口接着一口,转眼间,竟撕出一个大窟窿。
桂花叼着自己的腿肉,咯吱咯吱开始笑。
皮偶娃娃掉在地上,我双腿颤着,想要往外逃。
刚转身,我脚步就停住了。
我爸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这天下午,桂花死了。
我浑身发冷地被裹在被窝里,颤抖,后背冒出冷汗。
外边刘婶子哭声震天,村民把院子外围得水泄不通。
桂花血肉模糊的尸体就被一床毯子草草裹着,放在院子中间。
我爸说,桂花得了疯症和疫病,救不活了。
「哎哟,造孽啊,雪月才走丢多少天?」
「可不是。桂丫头疯成这样,那雪丫头估计也没落得好。」
之前村里虽然也经常死女孩儿,可连着这么近,又是同一家遭殃的,是头一回。
村民们都叹着可惜,毕竟刘婶子家,就这么一对双生胎。
现在一个都没了。
刘婶子哭得几乎要晕过去,被妇人们扶着起来,咬着牙,颤颤巍巍要进院子。
她要把桂花的尸体带回去安葬。
我爸却不同意。
「疫病最易传染,要是兴师动众的土葬,污染了土地,到时候整个村里的人,怕都是逃不过了。」
村民们一听说会染病,脸色霎时变了。
「这可怎么办啊?总不能为了一个死姑娘,让我们都遭殃吧?」
「对啊,老刘你们可不能这么自私,这孩子都没了,入不入土,也不重要了。」
「桂花是个好姑娘,要是知道自己连累我们,这下地也不会安生!」
上一刻还可怜刘婶子的人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刘婶子在我家院子外,看着桂花血肉模糊的尸体,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了不让桂花的尸体传染其他村民,我爸再一次做了大善人。
「既然死在我屋里,我也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尸体搬动容易染病,就在我院子里火葬吧。」
「到时候骨灰,我给您送过去。」
村民们纷纷夸我爸医者仁心,舍己为人。
刘婶子一家扑通跪在我家院子外,朝我爸一个劲地磕头。
等村民们都散开后,我爸开始往院子里堆柴火。
夜里一阵风过,火浪滔天,照得我屋里恍若白昼。
我捅破了窗户纸,将眼睛凑了过去。
火堆里面,没有尸体。
我爸拿了个小板凳,坐在门边,就着眩目的火光,捻起了针线。
第二天一早,我爸抱了个陶瓷罐子,去刘婶子家。
新做的皮偶娃娃放在我的床头,唇角被勾画成微笑的样子,她不像上一个娃娃那样白,是和桂花一样,微微发黄的颜色。
我不敢去摸她,我很想哭。
桂花不是病死的,昨天我爸回来时,她还活着。
然后,我爸把我关在房间里,没过多久,刘婶子一家就来了。
村里只有我爸一个医生,他就是权威,他的话,没有人会有异议。
在大家眼里,桂花只是随着雪月祭了村子,为那个他们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诅咒。
我下床走到院子里。
土地被大火烧得焦黑,除此之外,一切都被清理得非常干净。
既然桂花的尸体没有被烧掉,那现在应该会在哪里?
我昨夜根本没睡,知道我爸没有出门。
在院子里绕了两圈,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走着走着,我想到了屋后的菜地。
村里几乎人人家里都有院子和菜地,我爸给村里人治了十多年病,也算德高望重,划分的地都比别人家多一大块。
正是夏天,地里青菜长得很好。
我自小体弱,走一步咳三喘,我爸生怕我出点事,从来不让我干活。
就算后来身体一点点养好,直到现在,我也没下过地。
我爸菜种得好,经常会来后院翻土。
新翻上来的土颜色深一些,湿湿的,我蹲下去,用手开始刨。
几条蚯蚓被翻上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也是,桂花那么大一个人,被埋在薄薄的土地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正想收回手,一小块软软的东西,却勾住了我的指尖。
这东西很薄,被泥土染得有些乌黑,放在手心里,有股难言的臭味。
像是,某种将要腐烂的肉类。
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出来,我忍住直冲上嗓子眼的恶心感,又往深处刨了几下。
几块非常零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东西混在泥土里,腐臭味混着尿骚味闯入鼻腔。
我赶紧站起来,仰头,大口大口呼吸。
只走几步,我双腿一软,头朝下跌倒在地。
泥地是软的,一阵被地皮掩盖的闷响声,传入了我的耳朵。
地下面……好像有人在说话。
我浑身的血液像是凝结了,趴在上面好一会儿,那动静也没有停。
死人不会说话的,我不断安慰自己,死人不会说话的。
循着那闷响,我缓缓向前爬。
声音,来源于两座房子中间的地下。
越靠近,越清楚。
有人在我家地底下。
我的心情激动起来。
难道桂花,还活着?
十几年了,我头一次知道,我家地下有地窖。
地窖的门非常隐蔽,在泥土覆盖之下,是一块有半人高的厚重石板。
我没来得及想办法下去,因为我爸回来了。
他照常来摸我的头发,我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我爸的手停在半空中,看了我好一会,他说话了,声音一样温柔。
「阿妤怎么了?」
昨天他把我抱回房间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那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神,足够让我胆寒。
那个新的皮偶娃娃,到底是不是桂花?
如果是,那这些年,我爸杀了多少人。
如果不是,菜地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破碎的皮肤组织?
见我不回,我爸一把抱住了我。
「是不是桂花吓到你了?爸爸说过了,不让你靠近病人的。」
「她们都是受了诅咒的,注定要死,爸爸只是帮助她们。」
他慢慢拍着我的背,轻声叹息。
「阿妤最近怎么不乖了。」
……
晚上,我爸做了一锅香味四溢的肉酱汤。
我坐在桌前,看着黏糊糊的肉汤,嗓子眼里直冒酸水。
仔细回忆起来,死人之后,爸爸除了送我娃娃,后几天的饭桌上,一定也少不了肉汤。
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别人家给爸爸治病的酬劳。
可一想到爸爸故意把桂花藏起来……
我一定要找机会打开地窖的门,去看看,是谁被困在里面。
我推开面前的碗,打手语道:
「爸爸,我今天不想吃。」
「阿妤还要长身体,不吃肉怎么行?」
我摇了摇头。
「乖,阿妤听话。」
我爸轻声细语劝我,我就是不吃。
过了一会,他不说话了,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
我的下巴被捏住,我爸大拇指扣住我的嘴巴,直接用勺,把肉汤灌进我的嗓子眼里。
一股浓烈的腥味呛开,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我憋得脸烧了起来,平日里温和好说话的爸爸,却依旧死死掐着我的嘴。
那一碗令人作呕的肉汤,被生生灌进了胃里。
临睡前,我爸又给我灌了一大碗药。
药汁苦得令人作呕,却生生止下我胃里的翻腾之感。
连着两天没有睡觉,在药效的发作下,我渐渐困倦,在这满屋子皮偶的注视下,睡了过去。
夜里,我迷迷糊糊听到什么声音。
像是有女孩在我耳边说话,渐渐地,不同的声音交谈起来。
她们谈笑、打趣、讨论谁的新衣裳好看,谁的衣裳又不合身。
我缩紧了身子,梦里牙关都开始打颤。
她们说的那些衣服我太熟悉了,都是皮偶娃娃身上穿的,曾经每一只娃娃,都被我抱在身边,与我同榻而眠。
渐渐地,这些杂乱的讨论声变得一致。
所有女孩开始哽咽痛哭,嘴里发出一样凄厉绝望的尖叫。
「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不要剥了,好疼啊,呜呜呜。」
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贴在了我的脸上。
药效带来的汹涌睡意顷刻散去,我瞬间清醒过来。
女孩们绝望地尖叫停了,一阵梆梆的响声传了进来。
我爸在厨房,大力地砍剁着什么东西。
我浑身抖得像筛糠,根本不敢睁眼,过了好久,才伸手去摸脸。
面上的东西冰冰滑滑的,带着咸味。
是我的眼泪。
……
后面半夜,厨房的砍剁声一直在持续。
我靠着墙角,望着透过窗洞的那一小束光,睁眼到了白天。
天刚蒙蒙亮,我爸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闭着眼睛装睡,他把我扶起来,以头仰起的姿势,用手撬开我的嘴巴。
一大股浓烈混着腥味的液体倒灌进来,我没忍住,咳呛几声。
我爸轻轻拍着我的背。
「阿妤病了,要乖乖喝药才会好。」
昨夜的经历让我知道,反抗是无用的。
我乖乖喝下那怪异的药汁,我爸又掏出几颗药丸,看着我吞下去。
「爸爸要出去几天买药回来,阿妤要乖乖待在家。」
「困了就睡,饭爸爸也做好了,饿了就吃。」
「等爸爸回来,给阿妤带生日礼物。」
这座大山实在太深了,村里的人,几乎都一辈子活在山里。
我爸每年只在固定的时间出去一次,听说那时外面有经过的车队,他采买些山里采不到的药材,和给我的生日礼物。
对啊,我要十八岁了。
我爸爸,一直在等着一天呢。
我爸走后,我立刻下了床,伸手开始抠嗓子眼。
刚刚吃下的药混合着一堆腥臭呕吐物流到地上,我难受得泪流了满脸,却根本停不下来。
丸状的药已经融了,我分不清在哪,我只知道,我大概没有吐干净。
几乎连着三天没睡,我眼皮重得像铅。
我狠狠拧了自己几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我爸走之前把大屋的门锁了,之前他不会的。
恐怕他已经察觉了我的不对劲,开始防着我了。
铁锁沉重坚固,我没法磨断,屋里唯一算得上锋利的东西,只有一把剪刀。
我拿着剪刀回到卧房,捅烂了所有窗纸,然后用尖端去磨交错的雕花窗框。
桂花如果还活着,我一定要在我爸回来之前,把她救出来。
木框风吹日晒,有些朽烂,剪刀虽钝,也很快磨出几个破洞。
只是这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又起来了,我整个人脑袋开始沉得不像话,把手臂掐烂了皮,都抵不住那睡意。
终于,窗框下半部分的雕花断开了。
我整个人用力往前一推,整朵花断裂,我人也随着这股惯性,随着破烂的窗一起滚了出去。
来不及去管其他,我踉跄着,跑到地窖门前。
扫开覆盖的泥土,指尖插入石板边缘缝隙。
用力抬起,纹丝不动。
这石板,少说有两百斤。
我一直体弱,昨天吃的又都吐了出来,加上乏困,根本使不出大的力气。
不行,我得去找其他人帮忙。
想到这,我拔腿又往外跑,现在还是白天,大多壮年劳动力,都在地里干活。
我跑到离我家最近的王叔家,还没进门,王婶先看到了我。
她脸上出现一种惊恐的表情,然后迅速拿了扫把出来。
「亲娘哩,这丫头怎么跑出来了!」
这些村民受了我爸恩惠,往日对我,都是好着的。
可现在看到我,他们却都像看到了怪物一样。
「别离她太近了!等下口水溅到你身上,几天就能像桂丫头一样病死!」
王叔也拿着挖地的锹子出来,把我往外驱赶。
我拼命向他们打着手语,但是没人看懂。
从王叔王婶的对话中,我才知道,我爸离开前,特地叮嘱了村里的村民,不要靠近我家。
他说我被桂花波及,也染了病,把我锁在了家里。
我家现在就是个阎罗地,根本没有人敢靠近,所有人看见我,都拿出家伙,把我逼回自家院子里。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爸实在太高明了。
如果这十几年的所谓天谴,都是他布局,那真的,没有人,能够发现。
我爸曾经跟我说,当愚昧的信徒过多,所谓权威,可以肆意妄为。
他没有骗我。
没有人帮我,我只能靠我自己。
我从窗户重新翻进了屋子里,强迫自己去吃那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饭菜。
生理性的反胃上来,根本压不住,边吃边吐,好久,才感觉到饱。
饱了就犯困,我任由忙碌了三天的眼皮耷拉下去。
一觉醒来,已是过天清晨。
我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爬出窗户,找了好久,才翻出一把锄头。
可惜,锄头不好用。
我用手,扛不住石板又压下来,我的指甲裂开了,内里一片乌青。
挪出一人可进入的洞时,我手上已经鲜血淋漓。
好痛,但和夜里那些凄厉尖叫的女孩比起来,似乎不算什么。
石板下是一道极长的阶梯,一下去,一股阴风就卷上来。
我打了个寒战。
点了一只蜡烛,我慢慢往下走。
其实村里大多数人家也有地窖的,用来储存粮食。
只是我从来没见我爸下来过,所以就以为我家里没有。
阶梯很长,还很陡,我手中烛火被上下来回的风吹得好几次差点熄灭,我只能伸手护住它。
拐过一个弯,路终于似乎要到尽头。
最深处,竟然有一道铁门。
不是实心的那种,而是像监狱一样,是那种铁栅门。
地下温度很低,铁门凉得像雪,门上落着一把锁。
我没有钥匙,只能把蜡烛伸进门里,让光把里面照亮一些。
没有看到人。
难道我爸已经把人带走了?
可是如果里面没有人,为什么要上一把锁?
我怀着一丝希望,用手拍动铁门,发出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沙沙声响。
像是铁链摩擦在地上,被拴着的东西,动了起来。
我欣喜若狂,正想再看清楚一点。
一道风扑过来,手中的蜡烛,灭了。
眼前霎时陷入黑暗。
我的心一瞬间跳到了嗓子眼,没来得及再点燃蜡烛,手就被里面的东西拉住了。
一双冰凉的手攥住了我的手腕,不断往我胳膊上摸。
- Aa Aa Aa
- A A A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