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宝宝，睡了没？」

　　切到手机的第二系统，微信消息正好跳了出来。

　　我斟酌了下语句，回复尽量表现得像少女：「没有呢～因为还没听到某人说晚安～」

　　下铺的贺述翻了个身，逸出一声宠溺的轻笑。

　　他没再打字，直接发了语音：「宝，抱歉今天满课太忙了，有没有想我？」

　　我不动声色继续回：「是有那么亿点点啦。」

　　「语音好吗？想你的声音了。」

　　他听到的女生声音，是我用变声器合成的。

　　此刻同在一个寝室，我自然不可能拿出来。

　　但好在这种情形已见过太多次，我不再手忙脚乱。

　　「室友们都睡啦，我明天还有早八，下课后和你打电话。晚安安，亲亲。」

　　对面显然有些失落，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显示了好久。

　　我屏息听下面贺述的动静，良久后传来哒哒哒的键盘音。

　　「好吧，宝宝晚安。」

　　又过了好一会，我感觉到贺述在往上铺爬，立刻将手机切回主系统。

　　贺述直接躺到了我身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林浮，网恋好痛苦啊。」

　　我敷衍地应着，默默往里面挪了点，尽量不触碰到他。

　　「你说小芙她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奔现啊？」

　　「……女孩子害怕被骗吧。」

　　「我也害怕，可我还是想见她。」

　　我心里咯噔一下，怕再多说就露馅了，便假意打了个哈欠：「早点睡吧明天早八。」

　　贺述有些莫名其妙：「明天没课啊，哪来的早八？」

　　果然谎话扯多了自己都会分不清现实。

　　可一旦开始扯了就要一直扯下去。

　　2

　　我喜欢贺述。

　　几乎是一眼就无法移开目光，是我的天菜。

　　开学后没多久，网上有个评选各个大学校草的帖子，有人把他的微信二维码放在了评论里，我用小号加了。

　　追他的人很多，但坚持到最后的可能就我一个。

　　我嘘寒问暖，耐心听他讲心事，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对他的爱意用另一个账号肆意倾泻。

　　他问要不要在一起试试时，尽管心知肚明是对着我虚构出来的女生说的，我也高兴了一整夜。

　　我贪图这场虚幻的美好，所以只能将这场戏硬着头皮演下去。

　　下午贺述去打球，我坐在离他球场最近的楼梯上，开启变声软件，点了语音通话。

　　贺述立刻惊喜地捧着手机跑到了一边。

　　我看到他队友无可奈何的抱怨。

　　没办法，只有这个时间点，我既不会暴露自己，也能观察到他的反应。

　　「宝宝，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抱歉嘛，才刚下课，你在干嘛呀？」

　　贺述在球场边缘踱来踱去，有点距离也能看出他脸上满溢的笑。

　　「在想你。」

　　心里又涩又甜，这辈子都无法听到他这样对我说，此刻听到就觉得很满足了。

　　「宝宝我也想你……」

　　远处田径队在拉练，尖锐的哨声响彻操场。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贺述声音沉了下来。

　　「宝宝，刚才是什么声音？你是不是也在……」

　　大脑嗡的一声，我慌忙找补：「什么声音呀？我正在便利店，是不是微波炉的声音？」

　　贺述迟疑起来，握着手机转着张望，在看向我这边时，我赶紧低下了头。

　　随意扯了点谎挂了电话。

　　抬起头时，贺述正在往我这边跑，我紧张地捏紧了拳。

　　「林浮。」

　　「怎怎么了？」

　　他微微喘着气，一脸严肃：「我怀疑小芙就在我们学校。」

　　他不傻，没那么好糊弄。

　　「你刚才看到有女生在打电话吗？」

　　我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

　　「没有啊。」

　　贺述当着我的面重新打了语音通话，而我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

　　3

　　打来的是我妹妹林菲。

　　在贺述跑来前一秒我切换回了主系统，因此他只能听到一串无人接听的电子音。

　　林菲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想让我带好吃的。

　　想了想下个月周四周五没课，正好可以凑个小假期，便含糊地说了下个月。

　　贺述那边被自动挂断后，脸上阴郁加重。

　　「我能接受她不爱我，但是不能接受她玩弄我。」

　　玩弄。

　　我被这个词激得心惊肉跳。

　　「你想怎么做？」

　　「我要见她。」

　　我绞尽脑汁：「她不想见你可能不想破坏现在的平衡，也有可能是自卑，毕竟你那么帅。」

　　也可能是因为「她」是个男的，还就在你面前，而你这辈子都无法接受他。

　　「打动我的从来不是外表。」

　　「……你太着急了，会吓到她的。」

　　贺述苦恼地啧了一声：「真想抱到她。」

　　我故作自然地安慰他：「不要操之过急，你要是真的空虚，我勉为其难可以给你抱一下。」

　　贺述被我逗乐：「滚。」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很难消除。

　　后面几天聊天，我都能感觉到贺述在有意无意套我的信息。

　　「快圣诞节了，想要什么礼物？」

　　我知道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暴露，正巧妹妹又在磨着我想要这想要那，我干脆直接给了他老家的地址。

　　模糊了具体单元和房门号，就算他想找也无从找起。

　　贺述在收到地址信息后，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兴。

　　班上每个女生都被他咨询了个遍。

　　如此重视的结果就是，我妹收到了整整六大箱。

　　她的声音在颤抖：「哥，这是我一辈子的礼物吗？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看到她传来的照片，我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震惊到了。

　　我似乎低估了贺述对小芙的喜欢，忽然有些后悔将地址给他了。

　　很难说贺述会不会直接顺着地址去找人。

　　他这样从来不缺追求者的人，谈这种见不着摸不到的恋爱，一般来说再过段时间就会厌烦，我再坚持下就可以结束这段关系。

　　可是……终究是我舍不得。

　　4

　　回老家前，我旁敲侧击了一下室友动向。

　　一个出去兼职，一个在宿舍打排位。

　　贺述思忖了一会，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可能就近找个地方玩玩。」

　　我松了口气，我家远在一千多公里外，他应该没有去找小芙的想法。

　　一离开学校，我就换上了小芙的皮，和贺述聊得火热。

　　途中进了隧道，我看到车窗上倒映我的脸。

　　热恋中的模样。

　　但一出黑暗的隧道，暴露在阳光下，就消失不见了。

　　我家在临海某个小镇，空气里有咸湿的味道。

　　「宝宝，你最近心情好像很好。」

　　不用提心吊胆怕被贺述发现，我确实轻松了很多。

　　除了帮林菲辅导功课的时候。

　　脾气再好的人也能气到头脑发昏。

　　感觉再教下去我能英年撅过去，我赶紧躺下降血压。

　　林菲真是一秒都坐不住，写了一个解后，东磨磨西蹭蹭。

　　我看着她晃来晃去，心里烦躁。

　　「5块钱，去给我拿快递。」

　　林菲哼了一声：「打发小孩子呢？」

　　「6块。」

　　「取件码。」

　　她一走家里就安静了，我掏出手机，刷起了朋友圈。

　　看到贺述头像时，我头皮一紧，噌的坐了起来。

　　【吹过有你的晚风。】

　　配图是日落。

　　心忽然被大手攥紧了般，呼吸不上来。

　　那是我最熟悉的景色。

　　他居然真的来了。

　　我点开贺述的聊天窗，恐慌让我手指发抖。

　　还没想好发点什么，但装没看见只会让我暴露得更快。

　　犹豫间，贺述的电话打来了。

　　「林浮，怎么不回我微信消息。」

　　因为，现在登的是小号。

　　每次紧张我就会胃疼，此刻感到了一阵抽痛。

　　「不好意思在忙，没看到。」

　　「我见到你妹妹了。你和小芙……在同一个小区。」

　　耳中轰鸣一声，我几乎要握不住手机。

　　正好这时大门打开，林菲进门把快递抛给我。

　　「哥，我遇到一个帅哥，是你同学。」

　　「你怎么知道……」

　　林菲满脸疑惑：「他自己说的啊，一上来就看我的发夹，把我吓一跳，我说是哥哥送的，他问你是谁，我就说了啊。」

　　我这才注意到，她头发上夹着一个很精致的雪花形状的饰品。

　　一时间大脑乱作一团，我以为贺述只送了几箱零食，没想到还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深吸了一口气，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贺述，你来找小芙吗？」

　　久久没有回应，贺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了。

　　紧接着，微信语音电话响起。

　　我看着跳动着的贺述二字，四肢冰凉。

　　贺述的声音同时在话筒和门口响起。

　　完了。

　　我知道我完了。

　　「林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