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时，看见阿妈在灶房和着肉馅。

　　锅里咕嘟咕嘟沸腾的汤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一个个白胖胖的饺子在里边翻滚。

　　阿妈听婆子说，这饺子用的女童，要死得越惨越好，这样才能吓到要投胎过来的女胎。

　　还得封上她的嘴，让她不能在阎罗殿里诉说冤屈；缝上她的眼睛，让她找不到轮回路。否则这个枉死的女胎会怨气作怪，妨碍男胎。

　　阿妈捞起煮熟的饺子，两眼放光，顾不上吹凉，一口一个塞进嘴里，然后被烫得直哈气。

　　全部吃光后，阿妈还把汤也喝净了，连碗边沾着的油星子都没放过，很是珍惜地舔吃了。

　　吃完这顿饺子没多久，阿妈就又怀孕了。

　　这回她的反应比前两次都大，肚子也鼓得很大，看着像要涨破肚皮似的。

　　但阿妈却毫无怨言，总是乐呵呵地摸着肚皮，逢人就夸：“大胖小子就是不一样咧，怪能闹腾。”

　　第二年，阿妈又要生了。

　　我跟着接产婆子帮她擦下体流出来的血，她看着比之前生妹妹时还要痛苦很多。

　　血像开了闸似的，除了妹妹死那天，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多血，擦也擦不完，抹布一凑过去就湿透了。

　　婆子急得脑袋冒汗：“再出不来，就只能把肚子剪开了。”

　　阿爸阿奶听了急忙去找剪刀，嘴里还念叨着：“现在就剪！把我孙子憋坏了怎么办！”

　　阿妈也忍着痛大喊：“快剪！我的儿子！”

　　阿奶一时找不到剪刀，只能拿了一把小刀进来，递给接产婆子。

　　我看着眼熟，那不是阿妈用来剜妹妹心口皮的那把刀吗？

　　婆子接过刀，打算直接把阿妈肚子划开。刀尖在肚皮上戳出一个发白的坑，眼看着要划破肚皮了，阿妈一个用力，终于把孩子生出来了。

　　阿奶一把推开我，抱起那个满身血污的婴儿，迫不及待地掰开腿，一张脸笑得像绽开的菊花。

　　“是个带把儿的！”

　　阿爸也凑过去看，两人围着婴儿逗弄，阿妈如释重负，终于晕了过去。

　　婆子给剪了脐带，又擦了擦他身上裹着的羊水和血污，才开始收拾东西。

　　阿妈流了很多血，地上摆满了盆，里头都是她黏糊糊发黑的血。婆子要抬去外面倒了，阿奶却叫住我，叫我端着这些血倒去喂猪。

　　“她可是又吃了二十个蛋，这东西补着呢。”

　　我只好抬起一个盆，走到猪圈旁边，全部倒进了猪食槽里，激起一股浓浓的腥臭味。

　　那猪却不觉得臭，哼哧哼哧吃得很香，偶尔有几滴溅在它脸上，它伸出被染红的舌头舔了一圈，把周围的鬣毛都染得通红一片。

　　我看着反胃。

　　虽然还没有吃过猪肉，但我已经不想吃了。

　　我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好像上次阿妈把那两袋东西丢给我的时候，这猪也是吃得这样香的。

　　那会是什么呢？让它吃得这么香，和今天的这些东西一样。

　　诶对了，妹妹去哪里了？最近都没有见到她。

　　我想着，端着倒干净的盆回去了。要是耽误太久，阿妈又得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