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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总,我……我是葛倩。你快来下医院吧,我……我,程总他……」

  电话是葛倩打来的。

  她说程识易突然昏倒了,已经被送到就近的医院急救。

  我跟叶展裴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进病房了。

  医生问我是他什么人。

  我说是他太太。

  葛倩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埋着头嘤嘤地哭。

  我被她哭得心烦,随口吼了一句:「闭嘴!」

  葛倩吓得惊慌,不敢再发声。

  医生看看我,「你知道你先生有什么基础病么?现在血检报告还没出来。」

  我平静点头:「肝癌晚期。」

  医生愣住:「那你……还让他喝酒?」

  我一时间哭笑不得,「是我让他喝的?他是我送来的?」

  叶展裴把我拉到身后,「医生医生,我是他兄弟,我来跟你说。」

  他递眼神给我,让我去外面歇一会儿。

  「林总。」

  葛倩追我上来。

  我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她眼里含着泪,可怜汪汪的。

  她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点头。

  葛倩的泪水一下子夺眶出来,哇地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被她那夸张的模样震惊到了。

  我说你先起来,先起来!

  说实话,她姐死的时候我都没见她这么哭天抢地。

  「程总他……他怎么会得这样的病?为什么会这样?」

  我无奈:「没为什么啊。他爸是这个病,他也是呗。病都是人得的,哪有什么为什么。」

  长得帅的,也长癌细胞啊。

  我把葛倩拉到旁边的咖啡厅,静静的等她哭完后,告诉她也不是程识易也不是完全没救了。

  她神色一瞬激动,又立马冷静下来。

  「你喜欢程识易?」

  我开门见山。

  她看我一眼,毫不遮掩的势在必得,「林总,感情上的事强行不来的。」

  我调了调手里的咖啡,无所谓了,烟也抽了酒也喝了,咖啡还在乎?

  「嗯,确实。我挺欣慰的,在他生命弥留的最后时光,还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姑娘。你能愿意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真难得。」

  「你什么血型?」我微笑着看她问。

  「A型。」

  她一脸无措,小心翼翼回答。

  我抿了一口咖啡:「那太好了,程识易也是A型。」

  葛倩挺直腰背,往后挪了半寸:「林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

  我挥挥手:「没事,不用太明白。我只要知道你是真心喜欢程识易就够了。真的

  很感谢你小倩,幸亏有你。

  「这样,你先回去休息,过两天我找个律师跟你详谈。你放心,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哦对了,程识易的病情他自己还不知道,你先别说。否则以他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的。」

  「林总,不是……我……」

  葛倩似乎还想追上来,我却已经大踏步离开了。

  程识易醒来,看了手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发难。

  「葛倩辞职了,为什么?」

  我专门煲了汤,去医院给程识易送来。

  见状,我一脸无辜地摊开手,「没为什么,可能是觉得不符合她的预期发展了。」

  我没胡说。

  如果葛倩的预期就是为了继续吃她姐姐的“红利”,名正言顺地纠缠在程识易的身边。为的就是将来有天能够顺利蹬掉我这个程太太,摇身上位。

  那程识易得了绝症这件事,可的确是太不符合她的发展规划了。

  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没名没份的,凭什么?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该大难临头而飞的,不是同林夫妻鸟,而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啊。

  我说:「先喝点汤吧。」

  新鲜的猪肝青笋汤,香气扑鼻。

  「把葛倩找回来。」

  程识易冷冷道。

  我无奈,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提示忙音,估计是“吓得”直接把我拉黑了。

  我叹口气说:「阿易,葛倩有她自己的生活。你现在还生着病——」

  他薄唇煽动,眼底清冷:「我最后问你一遍,林子衿,你把葛倩怎么了?」

  我哭笑不得。

  我能把她怎么?还能杀了碎了炖汤了?

  见我不说话,他起身下地,穿衣准备出门。

  我知道,他是要去找葛倩。

  就像葛薇刚死那头两年,葛倩那会儿还未成年,最是敏感又叛逆的时期,三五次出状况。

  一下在学校被人欺负,一下成绩不理想抑郁了又要离家出走,一下被她们姐俩那个混蛋父亲敲诈勒索,一下阑尾炎发作。

  每一次,都是程识易亲身上阵,恨不能把她裹在衣服里护着收回来。

  是,葛薇死了,她的灵魂荫福着妹妹。

  而我一个大活人,明媒正娶的程太太。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呼吸同样的空气,只怕他都觉得那是对“骨灰盒”的亵渎吧。

  「我早就解释过,我跟小倩什么都没有。是你几次三番容不下她。」

  程识易一边说,一边弄扣子。

  我看到他的背薄了,肩窄了,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

  可是他为了葛薇而在意葛倩的心,七八年来,从未变过……

  「我没有赶她走,是她自己吓跑了。」

  我捏了捏手心,提声道。

  程识易转身,看着我。似乎在用眼神警告我,最好不要说出挑战他底线的话。

  我:「我说你得了肝癌。让她考虑下给你捐肝,于是她吓跑了。」

  「神经病。」

  程识易当然不信。

  大概不是不信自己会得绝症,而是不信的应该是我林子衿怎么可能这么从容面对他的病情?

  于是他转身就要开门出去,人却突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阿易。」

  我上去扶他。

  他冷冰冰地脱开我,「放手。」

  「哦。」

  我赶紧放开手。

  于是他身子又一虚,下腰跌了出去。

  跌的有点狼狈,一时间竟没能爬起来。

  我摊了下手:「是你让我放手的。」

  我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单手撑着床,瘦削的两条腿晃荡在宽大的病服里。

  我想起小时候,我和他,还有叶展裴,一起学滑冰的。

  他天生平衡感差,学的没有我和叶展裴快。

  我们都已经能携手一圈圈转的时候,只有程识易还在原地狗爬。

  一跤一个跟头,进展十分虐人。

  我走过去,向他伸出手。

  他倔强推开,说什么都要自己起来。

  程识易一直是这样的人,我了解他。

  他一次次拒绝了我,一次次凶狠地摔在冰面上,最后一次,脚踝骨折,从此他再也没有上过冰场,也没有爱上我。

  此时此刻,我平静地看着他,就像看着这些年婚姻里,我一寸一寸被他逼迫到卑微的脊梁。少爱一丁点,就挺直一丁点。

  后来他突然呕血了。

  我看到他一贯淡然又厌世的神情里,飘过一抹真实的惶恐。

  「子衿……」

  他沙哑着,叫我。然后抬手抹了抹唇边的血迹,不可思议的眼神,被猩暗的红色整个撞进去。

  「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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