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情愿地在宰执府住着。
看到景衍时,我终于有点开心。
他好像并不开心。
大概是听说了府里发生的事,他皱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无奈道:“你到底没有听劝。”
我欢欢喜喜地给他倒了杯茶:“向你赔罪。”
他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走啊。
我不可能待在这一辈子,见证他们的幸福。
如果我对郁孤台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或许能做到。
但怎么可能。
我只想离郁孤台远远的。
最好他和江映月的一切消息,我都不知道。
比如江映月裁剪花枝,他就在一旁提着花篮。
江映月描花样,他就画她。
江映月喜欢小孩子,他就笑着逗她:“我们也生一个,好不好?”
……
这些都是丫鬟有意无意告诉我的。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就是克制不住地很羡慕。
同样都是相爱。
郁孤台和我在一起时很少这么开心过。
他出自落败寒族,生在大周最动荡的时期。
似乎也曾上过高台,但随着朝堂党派争斗,被流放千里。
他被赦后才遇了我,那恰恰是他最痛苦的时候。
我其实理解郁孤台。
人的本性就是喜欢美好。
江映月那么漂亮,说话时声音柔似三月春风。
她会跳舞,会作诗,接人待客从容有礼。
那是我一辈子都学不来的名门气度。
……
我出不去院子,每天只能和景衍说话逗趣。
景衍真好。
他从小跟着空弥和尚走遍中原,踏遍多少名山大河,了解多少风土人情。
我缠着他讲好玩的事,就算他嘴唇都干燥了,只要我不说听,他就绝不会停。
他永远那么温和,从来不会嘲笑我的无知。
我说:“景衍,我真喜欢你。”
就像喜欢师兄师姐那样。
景衍风轻云淡地笑:“小僧也喜欢你,红尘之外的喜欢。”
顿了顿,他微微闭眼,低声说:“佛爱世人。”
我也跟他低声念起佛语。
没有景衍,我连觉都睡不着。
每次噩梦惊醒,脱口而出的都是他的名字。
就像现在,我看着晃动的纱幔,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周遭一片寂静。
我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去找景衍。
肩膀被人扯住,强势的力道将我摁在床上。
“你刚刚喊的是谁?”
我猛地抬头,对上一双阴戾的眼。
郁孤台逼得很近:“你刚刚,在喊谁?”
对了。
以前害怕的时候,我都会小声喊郁孤台,让他抱抱。
我有一瞬间恍惚,仿佛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嘶。
手腕被握得好疼。
我讨厌这种被禁锢的姿势,扭动着想逃出去。
他低眸,眼底情绪翻涌。
半晌,微微冷笑起来。
“景衍大师在我府中操劳有一段时间了,不应再留。”
我愣了愣,忙说:“那……我也走吧,我要回家去。”
“你休想。”
我僵硬了好一会,艰难地问:“为什么?”
总不会是舍不得吧?
郁孤台的神色愈发阴沉:“你知道我太多事了。”
原来是这样。
……
我不会写字。
那只要变成哑巴就好了
这样一来,许多秘密别人永远无法知道了。
郁孤台再来看我时,我张着嘴唔呀唔呀,用手对他比画。
他霎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哦。
他好像很生气。
我鲜少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生动的情绪。
气到眼尾泛红,眉间阴狠一片。
“就这么想走?”
他生生钳住我的下颚,手劲大得令我发疼:“离了我,你能活下去?”
我费力地掏出一张纸。
上面是我央求别人替我写的话。
“我离开后就出家,和景衍修习佛道,你不用担心。”
郁孤台扫了一眼,冷然而笑:“你俩一起修行?不怕污了神明?”
我心口一震,剧烈挣扎起来。
他束得更紧:“你当真以为你们白天在院子说的话,我不知道?”
我说什么了?
郁孤台你是不是有病?
我气得狠狠咬了他的手。
他倏地松手,我咬了个空,愤愤收回牙。
他嗓音沙哑:“袅袅,你喜欢他?”
我还沉浸在愤怒中,粗重的呼吸间,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
他默了很久。
“那我呢?”
你?
我有点诧异,他在说什么?
郁孤台自嘲地笑笑,说:“李袅,我没有随意丢东西的习惯。”
“你永远都别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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