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祁十七年,李广白入主东宫。
中宫嫡出四个字让他摆脱了原生尴尬的身份。
在皇后收养李广白后,是怀过一个孩子的,但这个成型的男胎被杨贵妃幼子冲撞之后,便没了,姑姑伤了身子,再不会有别的孩子了,皇帝震怒,从此宫里便多了个被厌弃的妃子和皇子。
这年圣上大病了一场,群臣慌了,连连上奏,务必早立太子,稳固国之根本。
圣上在这些不争气的儿子里挑了又挑,虽说他并不想承认,可那个曾受母族牵连而被厌弃的儿子,最聪明也最像他。
这是长姐及笄的第三年,皇上皇后终于敲定了她与李广白的婚事,少女自豆蔻年华便紧皱的眉头终于在她十七岁这年彻底舒展开来。
这些年李广白对长姐是真的好,只要长姐想要的,他都会去做,只要长姐开心,便把朱府上下哄得服服帖帖。
有趣的是,只要长姐有的,他也要带我一份,定是想让我多帮他讲些好话。
那日李广白骑着高头大马,四爪蟒袍上系着锦绣红花,从相府绣阁里接走了长姐,按理说他是太子,是不必亲自来迎亲的,可他亲自来接长姐,让父亲很是满意。
三媒六聘,十里红妆。
我叹有情人终成眷属,又转头看着陈少安在长姐婚宴上喝的烂醉,嘴里还嘀咕着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我只觉得嘴角有些抽搐,不靠谱啊,真是不靠谱。
长姐大婚那天我从未看李广白那样顺眼过,我甚至忘了当年第一次见到李广白时的偏见,我只觉得阿姐嫁给了她喜欢的人,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长姐在东宫过的好,朱家是长姐的后盾,李广白没有冷落过长姐一天。
可是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大概是长姐生下皇长孙之后吧。
也或许是随着权力的集中,在李广白顺利继位后吧。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长姐,彼时她抱着小皇子静静的坐在床边,温柔娴静,身边却是散不尽的愁绪,我拉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李广白继位后对她不好。
长姐却眉头轻蹙,告诉我不可胡言,她一向是不管家中琐事的,那天却絮絮叨叨与我讲了许多,最后却紧紧拉住我的手,问:“阿柔,你和陈少安的婚事可有眉目了,宣平侯府可曾提过?”
这话问得急促,我当时只觉得是闺中私语,脸红了一片,只道不急。
我终归是要嫁给陈少安的,这是少时的缘分,定能幸福美满,也许会有一双儿女,一个像他,一个像我。
长姐那时面色并不算好,有些苍白,只说日后不要再频繁进宫了,现在的圣上并不喜欢后宫与外戚接触得太多。
我临走时长姐又匆忙叫住我,有些哽咽地开口:“父亲母亲年纪大了,姐姐而今不能在二老身前尽孝,家中便只有阿柔了,阿柔也是大姑娘了。”
我笑着满口答应姐姐,只说那等到除夕,我再来和姐姐一同守岁。
可不过半年,我就没有姐姐了。
那年长姐十九岁,死在她人生最好的年华,死在了未央宫里,死在了她的儿子还不会叫母后的时候。
夜里的丧钟整整响了二十七声。
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不省人事,这是她唯一的亲生女儿。
我发疯一般的想要进宫,我想再见见长姐,却被陈少安死死拦住,他说宫中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不能不管不顾,我身后还有朱府。
我死死咬住他的胳膊,直到流血,我又慌忙拿出帕子,我那时已经哭的有些神志不清,我说对不住,对不住,少安哥哥。
我又说,小侯爷,我没有姐姐了。
“你还有我。”陈少安像初见那年一样,紧紧抱着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忘了那天是怎么回到相府的,昏睡了整整两天,头痛欲裂,醒来时长姐的尸身已经被宫中以大行皇帝孝期未满,不得大办为由,匆匆下葬。
我们连长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果然帝王薄情,但没人敢有异议,因为李广白早已稳坐这南昭江山。一个臣子的女儿,死了便死了,总会有国母的,总会有继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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