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那年,我开始讨厌下雨天。
满二十六岁的那一天,那么巧,又是个下雨天。
遮天的雨幕衬得街道一片雾蒙蒙,我没带伞,裹紧风衣疾步往家走。
同事老婆早产,我替了他的班,三天都没回家。
再加上所里在盯一个抢劫犯,基本上能腾出手的都在外面蹲点排查。
等我意识到少点什么的时候,手机已经因为忘记充电自动关机很久了。
贺洲联系不到我估计要急死了。
我心焦不已。
想起他前几天还因为我不肯辞职的事跟我大吵一架。
那几乎是我们这三年吵得最厉害的一次。
“赵翩翩,工作就那么重要吗?!”
他蹲在我面前,手里握着我不小心擦伤肿得厉害的手掌,忍着怒气为我擦药。
我心虚又愧疚:“对不起。”
他轻轻吹了吹我的手,换了一种语气:“翩翩,我是你男朋友,我没有办法忍受你每次都带着伤回来。我会心疼的,你也心疼心疼我,换个工作好吗?”
我默默垂下眼:“……不能换工作。”
“为什么不能?”
在我无止境的沉默里,贺洲的声音一点点冷了。
“你能想象我在医院一天四台手术,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还要时刻担心女朋友安危的心情吗?你能想象我每次看到急诊推人进来都心一颤,害怕病床上躺的是你的心情吗?”
“赵翩翩,你来说服我,为什么不能换工作?”
我只是沉默着低头,在他一声声质问里难过又小心地去拉他的手。
却被贺洲一把甩开。
他声音低哑,仿佛对我失望至极。
“这三年,你主动联系我的消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我呢,经常三天五天联系不到你。受伤了不告诉我,去其他医院被我同事看到我才知道我女朋友在哪里。好不容易调出时间的约会,你们所里一个电话就能把你叫走。”
“赵翩翩,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的位置?”
直到贺洲说出来我才发现。
原来我这个女朋友当得这么不称职。
那这次呢,我要怎么跟贺洲解释他才不会生气呢。
我在冷风冷雨中裹紧自己,急切地想要回到我们温暖的小家,喝一杯暖暖的果茶,认真跟贺洲道个歉,再投进他怀里撒会娇。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想象,都终结在我家楼下那对紧紧相拥的人影身上。
我亲眼看到一个漂亮女孩扑进贺洲怀里,亲密地吻了一下他的脸。
贺洲拍了拍她的背,无奈地按住她还想扑上来抱他的手,语气虽然凶狠却透着笑意:“别闹!”
女孩像是高兴得不得了,抱着他的手臂一直摇:“想我没有?!我想死你了!”
贺洲只是摸着她的脑袋宠溺地笑。
多么偶像剧的一幕。
可惜主角不是我。
我想转身,却根本动不了。
就这样傻站在雨里,直到他们发现我。
女孩似乎想过来,被贺洲伸手拦住,他把伞递给她,只身朝我走过来。
还怕她被雨淋湿,好贴心啊。
相比之下,一身风衣被淋成落汤鸡的我真是狼狈至极。我眨眨酸胀的眼睛,看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你都看到了?”
他冷静地问我。
我下意识点点头,又匆忙低下头。刚刚的一幕已经足够我看清那女孩漂亮又精致的模样,而我熬了三天夜,一路淋着雨过来,想必好看不到哪里去。
“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贺洲的声音好像是模糊的,耳边只剩雨声,我呆呆地看着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应该问什么呢。
你跟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们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你们到哪一步了?
……可是这些我都不想知道。
还是问,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我没有忍住,抬头看他。
他站在雨里,一脸平静。没有被我撞破的愧疚,没有试图解释的焦急,没有任何外露的情绪,仿佛我已经再难引起他一点情绪的波澜。
……何必再让自己陷入更难堪的境地。
我机械地摇头:“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雨声更清晰了。
我们像是两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孤独地站在雨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还是贺洲先开口。
“分手吧。”
“……好。”
我转过身,仓皇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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