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狗鼻子吗?
我将下了毒的那壶酒和正常的酒来回闻了几回,怎么也闻不出来区别。
酒香浓郁,完全没有任何奇怪的气味。
早知道当初该跟师父多学些毒理才对。
师父不仅长于内功拳脚,用毒方面也是一绝,更有独门毒药千日醉,只要中了,哪怕是绝顶高手也难逃一死。
可惜千日醉珍贵稀少,我此行并没有找师父要这个。
普通的方法不行,他武功又高于我。
看来要杀他,只能从他的弱点下手。
我不能再浪费机会,得知己知彼,谋定后动。
但接下来一连几日我都没有机会见到他。
他最近似乎很忙,西北在闹马匪,南边两大漕帮握手言和俨然有称霸一方的趋势,两仪派和上清观联手跟十三堡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总之就是江湖乱得不行,人命比草贱。
心月剪了几只绿晕芍药放在花瓶里,正在看搭配什么样的花枝合适。
我不懂插花,但看她不急不忙,悠闲自在的模样,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有种回到幼时家里的错觉。
我从小并不是在师门长大的。
记得小时候,家里有座大宅子,照顾我和姐姐的乳母是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的老人,她一直把我和姐姐当做亲生孩子看待。
我在院子里爬树掏鸟蛋,不小心把衣服弄破了,她会偷偷帮我换下来,只说是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洗破了。
而姐姐……姐姐便像此时的心月一样温柔娴静,一边看着书,一边剥着荔枝等着我玩累了过去吃。
乳母衣服上的香气,和母亲的怀抱一样,是我梦中念念不忘的。
最后一次见她,她身上只有血腥气,鲜血浸湿了衣服,母亲和父亲就躺在不远处,她把我和姐姐往外推,告诉我们。
跑,快跑。
土匪和流民踏破了那座小城,整座城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我摇了摇头,不愿意再想。
“心月,你是哪里的人?”
“奴婢的家乡是江南嘉宁。”
我点点头,“我猜你是江南人士,江南水乡才养得出你这样纤细窈窕的人儿。”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夫人也觉得,女子当以此为美吗?”
“可……你确实是美的啊。”
“美会招来觊觎,弱会招来欺凌,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这些。”
我给她倒了杯茶,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夫人上次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当侍女,”她轻轻摇晃手中的茶杯,“我家是经商的,也算小有薄产。十四岁之前,我过得衣食无忧,原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我十四岁那年,父母出门谈生意时不幸遇难,叔父以照顾我为名将我接了过去。我才知道人原来可以过得那样生不如死。”
心月的叔父一家觊觎她的遗产,不肯放她出嫁,还指使表兄强暴了她,想生米煮成熟饭。
“后来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我偷偷逃了出去,遇到了一个男人。”
“他收留了我,给我找大夫,供我吃喝,我原以为遇到了好人。”
“谁知有天一醒来,我人在青楼,手脚被绑住。我拼命挣脱了绳索,却在即将跑出去的时候被护卫抓了回来。”
“他们用棍子打我,用鞭子抽我,就在这个时候,城主看见了我。”
她放下茶杯,碧绿色的茶汤微微摇晃。
“后来,我将那些欺辱我的人都绑到那座曾困住我的宅子里。然后……一把火烧了。”
原来如此,传闻中被顾念明强抢女儿屠了满门的那家人,才是恶贯满盈的罪人。
“夫人觉得我残忍吗?”
我摇了摇头,“我只觉得难过。”
想挣扎着活下去有什么错。
姐姐当初带着我一路奔波,跟乞丐打过架,在流浪狗嘴里抢过食,在那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她柔弱的身躯撑起了我的天地。
所以我才想,我才想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若是能消灭这些欺压百姓的恶人,结束这让人受苦受难的乱世该有多好。
“那夫人的姐姐现在在哪里?”心月问道。
“她很早就病逝了。”在送我入师门后不久。
我转头看向亭外的院落,已经快要入夏,阳光愈发强烈,晃得我有点眼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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