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林朝缺的心跳忽地加快,他的肢体动作混乱,夹杂着推搡与惊颤。

  我却全然不顾,只将杂乱的孤独、思念、恩情和一种未知的眷恋兑入进我强势的失礼中。

  他猛地推开我,握住我的肩膀,语气里有着克制的情欲。

  “我不是你师父!”

  “我知道。你是林朝缺。”说完,我又一次抱住他。

  雨水连绵的南方,远处是寻常人家的炊火,有桃花的香气侵进这间破庙,庄严的佛像下,肆意如我,顽劣如我,就这么交付了什么。

  第二日,天晴。我一睁眼,便对上了近在咫尺的林朝缺。他不知醒了多久,也不知看了我多久。

  “你告诉我,我是谁?”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我从未听过的一丝痴迷。

  我笑了,伸手摸上他的脸,摩挲着他眉尾的疤痕。

  “林朝缺。”

  一股热气袭来,雨后初晴的清晨,我四海为家的沧迫生涯,第一次有了以缠绵开启的日头。

  我们去了山顶,黑猫跟在身后。他卸下一枝桃花,转身看我,眼里带笑。

  大名鼎鼎的林朝缺,世人都说他冷血嗜金,一把唱月剑,划破多少江湖通缉令的人像,从未有过失手。

  如今他在我一步开外,却妥帖得如一只温顺的兽。

  我们又去了山下,我偷了一匹树下酣睡之人的瘦马。他迁就地放下一枚碎银,抱着我坐到马背上,自己牵着缰绳,慢慢走着。

  我看着他头顶葱郁凌乱的黑发,心里的种种纠葛与怨恨,在春天盛开的桃花中,慢慢变成了嘴角的笑意。

  我们又去了蓉城,时而乘马,时而牵马。他停在通缉榜下,细数悬赏金的多少。

  我忽然问他:“你说,什么是侠?”

  他揭下一张为谋财而杀害一家五口人的罪犯通缉令,回答我:“这便是侠。”

  我摇头,拿过他手中的状纸,撕碎:“这不是侠,是恶。”

  我牵起他的手,细数前半生:“我杀的人,也是这些人。但没有人记得他们为何被杀,只记得我如何去杀。”

  “通缉令,不过是借刀杀人。”

  身后脚步一滞,牵不动。我回头,看到林朝缺眼里有雾。

  “烟烟,我们退出江湖。”

  “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我还是笑,仿佛只是喝了一杯不醉人的酒。

  后来,我们又回到城外。宰了那匹瘦马,给一处破屋里的老妇人。

  那天,我们都吃了许多肉。望着满山的桃花,林朝缺轻抚我的指甲:“你会酿酒吗?”

  老妇人却插话:“老身会。明日你们采些桃花,我来酿酒。”

  “陈婆婆,我跟你学。”我不甘示弱,笑着立言。

  日子终于变成了流水的样子,我不再恐惧白昼,也不再数着黑夜。我们成天采花,比剑,喂猫。

  他教我用暗器,一枚桃枝稳稳掷出,脆弱的树枝化作利剑,插入养育它的树干中,好一出大逆不道。

  正笑着,黑猫将一只蛐蛐玩出了声响。我悄悄蹲到小猫身边,伸手捻走那只无端遇害的蛐蛐,走远几步,将其安妥地放回地面。

  蛐蛐如获大赦,矫捷逃走。

  我回头,笑着看向林朝缺:“这才是侠。”

  “烟烟,我们成亲。”

  第一坛桃花酒酿好的时候,林朝缺在日光里回头对我说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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