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我被一顶小轿抬着,送进了小太监江得宝的外宅。

  江得宝是大太监魏瑾的干儿子。魏瑾权势滔天,而我贪财好色的县令爹因为上峰要来查账,担心贪墨事发,急需抱个大腿。

  听说魏瑾要给自己的干儿子娶妻,平日里花枝招展的四五个庶姐庶妹纷纷闭了房门,生怕自己不幸被选中。

  我仔细思考之后,主动去找渣爹答应了这门亲事,唯一的条件是他能放了莲姨娘。

  我迟早要嫁人的,而她再不逃离这个家,就快被当家主母磋磨死了。

  我一边帮莲姨娘赶绣活,一边问她太监到底与一般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就是那个……不能生孩子……」莲姨娘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是拉着我的手哭哭啼啼,说都是她这个当娘的没用连累了我。

  我却是眼前一亮,不能生孩子!

  竟还有这等好事!

  渣爹前年曾经纳过一个小妾,只比我大了一岁。她爱说爱笑,精力十分充沛。我们时常一起去后院捉蛐蛐、放风筝,直到她慢慢大了肚子才消停下来。

  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脸上充满了焦虑和担忧,不安地揪着手绢问我,「桃桃,听说女人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你说我这次能不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不会有事的……」我只得一遍遍地宽慰她。

  她生产那一夜,整个院子里都是痛苦的哭喊声。莲姨娘不安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兀自念着保平安的经文。

  我偷偷溜去她的房外,看到接生的婆子急匆匆地拿着被沸水煮过的剪刀和白布进去,然后又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

  那暗红的血水被倒在旁边的阴沟,混在污泥和枯叶里显得狰狞且刺眼。

  我被人拦在了外面,只听到她的哭声渐渐微弱。

  最后,她和孩子都没能活下来。

  回去之后,我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一场又一场的噩梦在我脑中轮番上演,梦中全是鲜血的红色。

  我觉得不生孩子,我大概就能活得久一点,所以内心对这门亲事不再抵触,甚至还有隐约的期待。

  出阁前,我捏住莲姨娘伤痕累累的手,「姨娘,别再熬夜做绣活了。和大山叔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莲姨娘怔怔地看着我,一向柔顺的脸上多了一分坚毅,郑重地点点头。

  揭开我盖头的,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皮肤细腻白皙,眉清目秀的青年。

  我嫁的人,模样比我还出挑啊……

  我心中一动,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心中还有些窃喜。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眉头却微微皱了开来。

  「怎么这么小?」

  我急忙反驳,「不小啦,我已经满十六了。」

  他嗤笑一声,「看你这小身板,顶多十三四岁,平日里还是多吃点饭吧。我的情况你知道,你的情况我也知道,咱们也算知根知底,虽然嫁给我委屈了你,但……」

  「不委屈,不委屈。」我急忙表明立场。

  他不耐烦地说,「别插话啊!我一个月可以出一次宫,你好好把屋子守着就行。除了柜底那个箱子不能碰,其他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好了,我说完了,你有什么要求?」

  啊,还可以互提要求啊。

  我羞怯地说,「我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好。」

  「哈哈哈……」他轰然大笑,眼泪都快笑了出来,「你怕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我可是太监,没有子孙根的太监!」他恶狠狠地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我一个人过惯了,不会放什么心思在女人身上。要不是干爹大寿时喝醉了酒执意要给每个干儿子都娶个妻子,你爹又有所求,我也不能耽搁了你。」

  他没再理会我,说完话就把手中的盖头胡乱揉在一旁,「你睡吧。我去堂屋里凑活一晚。」

  我拉拉他的衣袖,「不一起睡吗?」

  他没好气地呛声道,「我又不能做什么,睡一起膈应得慌。再说谁知道你会不会打呼、磨牙,吵得我睡不好?」

  我才不打呼、也不磨牙,不过我也不想解释。一个人睡就一个人睡吧,这张床又大又宽敞,看样子就很好睡。

  我也很累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起来,江得宝已经在堂屋里等着了。他指了指桌上几块小小的碎银,「这些你先用着,等我下个月回来再说。」

  我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一两银子只能买到半石米,猪肉也要三十文一斤,三两银子一个月的话,想多吃一串糖葫芦都不够……」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反驳,没好气地说,「东街的米要便宜些,肉也只买二十文,你可以走过去买,一个时辰就走到了。」

  「相公……」我不得不提醒道,「你昨晚还说要我多吃一点的。」

  江得宝听我这样唤他,浑身僵了一瞬,旋即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跳了起来,「别这样叫我啊!肉麻死了!」

  「那,夫君?」

  「……随便吧,你爱叫什么叫什么。」他挠挠头,半响才肉疼地说,「再加五十文,多的一分也没有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不怀好意地笑,「糖吃多了小心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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