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拿出来的，是账本账册。

　　便是先前，柳氏那儿想着要糊弄苏柒柒，欺负苏柒柒不懂账目送过去的一部分烂账，结果偏偏被王嬷嬷看出端倪来了。

　　这上头巨额的吞吐，可完完整整地记录了柳氏这些年，放印子钱的事情呢。

　　王嬷嬷一番整理，将账目的核心部分全部都标红了，这会儿一式三份，直接就拿到了太子、李陵钰，还有叶尚书的手里了。

　　不等看完，太子已是脸色铁青。

　　他一把将账目扔到地上，愤愤然拂袖就走。

　　这里的烂事，和他没关系！

　　苏柒柒看着愕然的众人，却是盈盈一笑，道：“诸位，太子殿下都走了。这件事，你们难不成还不明白吗？”

　　“当初苏家美其名曰给我的嫁妆，实际上都是一笔烂账。那些铺子基本上都是亏损的不说，庄子地庄头也根本就不听我的。”

　　“明面上跟我禀报事情，背地里还在帮我这个母亲放印子钱呢。要是出了事情，你们也瞧见了，就好似今日这般，直接就赖在了我的头上。”

　　苏柒柒说到这儿，就从袖中掏出丝帕来，一边捂着自己的脸颊，一边伤心啜泣道：“我从小不得父母喜爱，如今还，如今还……”

　　苏柒柒哭得动容。

　　有些和苏尚书府没什么交情的人，不免就愤愤然。

　　“都是自己的女儿，竟然这般差别对待！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而且，身为尚书，本该为百姓谋福祉，结果还反过来做放印子钱这种事，真令人不齿！”

　　在场的，顿时一个个的都谩骂了起来。

　　苏娇娇没想到苏柒柒竟然留着后手，眼看着昔日里和她关系好的小姐妹看她地眼神都变了，苏娇娇眼眶就红了。

　　“你们听我解释，这件事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苏娇娇叫喊着呢，结果因为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事实，一口气没提起来，直接就这么晕了过去。

　　“苏柒柒。”柳氏也站了起来，脸色阴沉，道：“休要胡说八道！”

　　甚至，在说完了以后，柳氏还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苏柒柒，仿佛是要逼迫苏柒柒似的。

　　苏柒柒站在原地，盈盈一笑，看着柳氏，丝毫不怕。

　　不等苏柒柒自己开口呢，王嬷嬷却冷冷道：“这件事是不是胡说，尚书夫人应该心里有数。而且……”

　　王嬷嬷说着，转头又看向在场的众人，说道：“而且这件事，还不仅如此呢。咱们这位尚书夫人干的坏事，不仅仅是放印子钱这么简单！”

　　“她还加收了庄子上的赋税！比朝廷规定的，还多了两成呢！”

　　话说完，王嬷嬷又拿出账本来。

　　这上头，记录了柳氏所管辖的某个庄子，有个“老实人”庄头所招供的一些事情，字字铿锵有力，指控得十分到位。

　　“你，你们……”

　　柳氏当然没想到竟然，牵扯出了她放印子钱的事情还不算完，竟然还有关于她加税的事儿，这加时赛一出来……

　　柳氏也像是先前的苏娇娇一样，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苏尚书。

　　“苏尚书，你乃一朝尚书。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打算给一个什么样的交待？”

　　矛头，瞬间就对准了他。

　　苏尚书脸色也铁青着，看向那一对不成器的母女，真是也想眼皮一翻直接晕过去不管这事儿了。

　　可他不行。

　　苏尚书心头一凛，咬牙道：“这件事，我的确不知，今日知晓，十分愤怒。你们放心，回头我一定仔细调查这件事，一定给大家一个交待！”

　　至此，苏尚书里看热闹的人，这才散了。

　　回府的马车上。

　　苏柒柒掀开帘子看着外头，心情那是一个舒爽。

　　“今日苏家这名声，怕是彻底臭了。”苏柒柒看着马车外的冰糖葫芦，又问道：“李陵钰，你吃不吃？”

　　李陵钰下意识地就想要回答不吃。

　　冰糖葫芦那么甜，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罢了。

　　只是……

　　他好像从苏柒柒的眼里，看到了光。

　　她是那样的欢喜，仿佛冰糖葫芦能够给她带去很多的快乐一样。

　　鬼使神差的，李陵钰就回答道：“吃。”

　　片刻以后，得到了冰糖葫芦的苏柒柒，开心得跟个孩子似的，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含含糊糊地就道：“明日你记得联络那些言官，弹劾苏家！”

　　“嗯，我会的。”

　　李陵钰答应着，也摘下了面具。

　　他啃了一小口冰糖葫芦，一块冰糖，就这么落入了他的嘴里。

　　一下子，嘴里满满的都是冰糖的甜腻味道。

　　好甜。

　　李陵钰刚这么想着，苏柒柒却忽然伸手过来，抓住了李陵钰冰糖葫芦的棍子，朝着他面前送了送。

　　“不是你这么吃的。”

　　苏柒柒笑着看着李陵钰，说道：“啊——张嘴。一次要吃一小半进去，将冰糖和里头的山楂都给吃到。”

　　“酸酸甜甜的，才是滋味呢。就像是人生一样，哪来的都是甜呢？总是要有些酸，才能衬托出这些甜味来的，是不是？”

　　苏柒柒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

　　仿佛对她而言，生命里的那些酸，也不过都只是普通的调剂品而已。

　　李陵钰有着一瞬间的愣怔，但是下一刻，他就依照着苏柒柒所说，一次性吃下去了半颗冰糖葫芦。

　　还真是。

　　有了冰糖的甜味以后，山楂的酸味好像不那么明显了。

　　若是人生，在酸涩到极致的时候，也能够给他这么一丝甜味，就好了呢。

　　想着，李陵钰扭头看苏柒柒时，就从苏柒柒的脸颊上看到了笑容，她吃得很认真，嘴角沾了一点点的糖，都没发现。

　　“给。”李陵钰默默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就递给了苏柒柒。

　　好像，她笑起来，也挺甜的。

　　当天，回了战王府以后，李陵钰这儿就让无月出去联络他往日里关系比较好的一些言官，准备明日上朝的时候，对苏尚书进行弹劾。

　　只是当晚……

　　无月才刚刚出门，后脚王嬷嬷就进来了。

　　王嬷嬷脸色凝重，说道：“方才，宫门落锁之前，苏尚书的夫人柳氏，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