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肆虐,地上的长明灯火焰被风吹得横七竖八,眼看就要熄灭,但却依旧顽强。
胡亥继续扛着引魂幡,一边走一边呼唤扶苏,经历了刚才那一茬,他变得更加胆怯,简直一步三回头,生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出现在他背后。
做鬼也就这样了————
随着风越来越大,林湘指尖有金色荧光律动,这时一直双眸紧闭盘腿坐在阵法中央的秦始皇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来了。”
这三个字吓得胡亥直缩脖子,眼珠子乱瞟,林湘一脸嫌弃的直摇头,“你是鬼,他也是鬼,你怕他作甚?”
“鬼也分好坏啊,刚刚那女鬼不就差点吃了我。”胡亥急得引魂幡都差点掉地上,被林湘一记眼刀吓得手立马握紧,这要是再出问题,他可以肯定林湘会撕碎了他。
忽而引魂幡被阴风吹动,地面落叶乱飞,沙沙作响。
胡亥能清楚的感受到身后有东西,于是紧张的望了眼郁行嘉,见他淡然的站在一边,似是什么都没看到。
那就是错觉了。
一咬牙,他猛地转身,只见眼前悬空漂浮着一白衣男子,他面容消瘦,七窍流血,嘴唇乌紫脸色发青,衣衫褴褛很是狼狈,尤其一头凌乱的长风随风而动,哪里还有当年公子风范。
扶苏是被赐毒酒死于狱中的,死相自然凄惨无比。
看着这张骇人的脸,胡亥喉头哽住,脸色震惊无比却又带着几分愧疚与心酸,他双膝一屈脆生生的跪在了地上,拿着引魂幡一连叩首了三次,若非已成亡魂,这三次用力的磕头少说也该磕破皮。
他自是心有愧疚,毕竟扶苏可是被他害死的,才会心结遗怨在外游荡千年。
这一跪,迟了太久。
“兄长……”胡亥张了张嘴。
扶苏眸色冰冷,突然出手掐住了胡亥的脖子,五官变得狰狞起来,眼角处流下了殷红的鲜血,看着触目惊心。
“快阻止他们!”秦始皇惊叫道。
林湘手握拂尘,欲出手,无意中扫了眼扶苏那双眼睛,竟化去了拂尘,“他眼底没有恨。”
听闻这话秦始皇哑然,慢慢转头看向了扶苏,他如今风华不在,只剩一片狼藉,实在令人感叹,千载时光转瞬即逝,而他却永远的被留在了以前,那双纯粹的眼眸亦如当年,不恨是真,但有遗憾也是真。
被掐住脖子的胡亥惊慌失措,他不知道鬼死了后如何,或许会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下,他心有愧疚,但让他就此消失他还是不愿意。
“兄长当真要杀我吗?”他沙哑着嗓子问。
长明灯的火苗不断摇摆,正是映射了扶苏此刻的心境,一声“兄长”让千载记忆涌现而来,往昔种种皆如云烟,那双满是寒意的眼眸中渐渐柔和了几分,手中的力道也随之减弱。
眼前之人是他的弟弟,亦是害得秦朝灭亡的千载罪人。
可笑、可悲、亦可叹。
扶苏仰天大笑了几声,笑声听着悲切而又无奈,最终他慢慢的松开了手,身体竟渐渐变得透明。
不好!!他魂魄不齐有消散的可能————
林湘赶紧拿出了聚魂匣将其丢向空中,迅速变化掌印,聚魂匣打开,发出耀眼的光芒,但扶苏却不肯前去,他向后飘了出很远的距离,抬手放出了烟雾,长明灯开始晃动起来,若他魂飞魄散但这长明灯会立刻熄灭。
他竟报有死志?
这可不行,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为其聚魂,要是在这魂飞魄散了岂不太亏?
“罪子扶苏,叩见父皇。”扶苏跪倒在了秦始皇面前,对于当年之事他心有遗憾,也非常自责。
秦始皇起身伸出双手将他扶了起来,“吾儿请起,事已至此无需多言,你也是时候该解脱了,这千载变迁你尽收眼底,喜也好,悲也罢,都已成为过去,而今天下太平,百姓无忧已是最好的结果。”
“父皇可曾怨儿臣?”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错不在你。”
这番话打开了扶苏的心结,他温雅的笑了起来,亦如当年那个能谋善断、惊才艳艳的公子扶苏。
可也正是心结打开让他不再有执念,原本就不稳定的魂魄慢慢开始消散,林湘紧急为其聚魂。
“那便好,儿臣这便放心了……”话音刚一落,还不等秦始皇开口,林湘上前一把抓住扶苏的后衣领子,将其提溜起来丢进了聚魂匣。
“有什么话回到地府你们慢慢再说。”
秦始皇愣是被她这举动惊成了大小眼,胡亥则满脸震惊不敢言语,内心不停的默念:日后千万不可招惹她————
半空中的聚魂匣立刻合上,她伸手将其收回,注入了法力,让扶苏的魂魄渐渐凝聚。
“完事了。”林湘收起了聚魂匣拍拍手,地上的长明灯随之熄灭,预示着扶苏魂魄早已不在此处游荡,她看了眼在旁瞧热闹的郁行嘉,指着长明灯说:“把它们收起来,我们打道回府。”
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草丛中虫鸣不断,不远处传来一两声公鸡打鸣,没想到竟然用了整整一晚上时间,回去后得让他们买最好的地才行!
林湘一挥袖,一扇黑色的巨门便出现在了薄雾中,巨门慢慢打开,牛头马面颠颠的跑过来,扯着嗓子大喊:“谁!谁敢擅闯鬼门关!?”
说着就准备抄家伙干了,林湘眼波流转眸中带笑,“你们也想买地吗?上次给你们介绍的那地儿很不错,价格合理,周围还都是彼岸花,左侧还有三途河,建个海景房不成问题。”
糟糕————
牛头马面汗颜,赶紧收起武器背到身后,讪讪一笑,“原来是林大人,您回来了?”
“别打岔,二位买不买地啊?”
“这————此事得从长计议,您也知道,咱哥俩老婆本都没攒齐,至今还是个光棍,要是买地能送媳妇儿那就另说……”
白日梦做的可真是不含糊。
林湘淡淡道:“别说我没给你们介绍,明明是人家没瞧上你们。”
为了卖地她还真撮合过,可惜牛头马面太丑没人要。
“您是指那母夜叉?差点没把咱哥俩折腾死,牛头都差点给她拔喽。”马面叹息,牛头一听,两眼盯着马面直发愣,“不是把你马鼻子削了吗?”
“胡说,明明是拔你牛头。”
“屁嘞,明明是削你马鼻子!”
“……”
懒得听他们废话,林湘大步踏进了鬼门关,直到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便问胡亥,“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忘没忘,就是郁公子没跟来。”
林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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