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时间紧迫,简单收拾下就行。”郑慕稚自己拿着帕子擦了把脸,快速换好衣服,秀丽的长发随意挽了挽,就带着小蓟往前院去了。
前院庭中,灯火通明,郑阔一身烂衣破布,露出的胳膊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往日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像是茅草一样,乱蓬蓬地堆在头上。一双眼眶深凹发红,眼里布满血丝,一看就知道已经很久没合眼了。
见一向光鲜的大管事,如今却是这么落魄的样子,郑慕稚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六叔,怎么弄成这样子?”
见她来了,郑阔提了提精神气,正要开口,却看到四周攒动的人影,便压低声音沙哑道:“大姑娘,借一步说话。”
郑慕稚直觉更加不妙,不能当着众人说,定是出事了。
移步到一处开阔的地方,嘱咐好小蓟在不远处看守好四方,确定无人能偷听说话后,郑慕稚急问道:“六叔,到底出了什么事?”
郑阔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和主君出门路上遇见了流寇,许多货物都被劫走了,我们担心后面的路不太平,所以我赶回来,只是想再带些人去,确保后面的货物万无一失。”
这话乍一听并无不妥,但往深一想,就知道漏洞颇多。郑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路途的凶险,如果要运送货物,不会只带一些家中的护院。再说,他们出去近两个月时间,做得不会是近处的生意,就算是真要家里的护院,这一来一回也要耽搁许多时间,根本说不通。
这么大张旗鼓的,必定不只是货物这么简单,再看郑阔的表情,一直垂着眼,根本不直视自己的眼睛,根本就是假话!
天色渐渐亮起来了,郑慕稚瞧见他耳后有块暗红色的斑点,分明是已经风干的血迹,她心中咯噔一下,一个猜想顿时升起,“六叔,是父亲出事了?”
郑阔没想到大姑娘不仅没被唬住,反而一下猜到了真相,“大姑娘何出此言?”
郑慕稚指了指他耳后的血迹,“六叔,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迟早都是会知道的,您就实话实说吧!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受得住。”
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个道理郑阔也明白,他摸了摸耳后,那是进城前没洗干净的血迹。
想起大姑娘之前的聪慧,他坦言道:“倥州突然有人起兵,我和主君原是想去收拾倥州的铺子,却不想在半路上遇见了叛军。他们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杀,我们舍弃了货物,好不容易才逃脱了,却又遇见了流寇。那些流寇见我们没有财物在身,便将我们所有人投到了江水中。我在水中挣脱束缚,原本想去救主君,然而水流湍急,主君不知道被冲到何处。我又在下流寻了许久,都不见主君身影,无奈之下,只好先回来带人再去寻找。”
竟然真的是郑父出事了!郑慕稚心中掀起一片浪涛,郑父是郑家的顶梁柱,若真是有个万一,那郑家可就全垮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郑父的下落,她问道:“落水是什么时候的事?”
郑阔回答得有些艰难,“七日前。”
郑慕稚的心顿时就沉了,整整七日都没有找到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大姑娘,我并非是故意想欺瞒你,只是这干系重大,麓阳城里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主君,要是知道出了这样的事,那主君经营多年的心血怕是保不住啊!何况主君现在只是下落不明,他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郑阔的双眼里闪烁着一丝希望,显然不相信郑父会这般轻易遭遇不测。
虽然知道这是安慰她的话,但郑慕稚还是稍微定了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她思绪飞转,低声道:“六叔,父亲失踪的消息现在还不能传出去,宅子里我会想办法压着。家里能用的人,你全部带走,还有一些签了死契的下人,也一并带去。外面的世道乱,这次出去再多备些银钱,宁愿多花些钱,也要人无恙。至于其他的,您都看着办,若有什么我能做到的地方,尽管说。”
听了她的话,郑阔心中闪过一丝惊讶,大姑娘的打算大部分与自己不谋而合,这么小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心思,已经难得了。
再瞧她面上,遇见这么大的事情,不仅没有自乱阵脚,头脑反而更加清醒。有那么一瞬间,郑阔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是,谨记大姑娘嘱咐。”
郑慕稚看着渐明的东边,郑父平安无事还好,如果真有个什么三长二短,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和常姨娘母女。杀人夺财,在这世道中可是常事,更何况郑家这么大一只肥羊呢。
院子里的人越聚越多,郑阔走过去,将之前对郑慕稚的说辞又讲了一遍。
众人虽然觉得奇怪,但谁也不敢出声询问,只是遵着吩咐做事。
天色大亮时,郑阔就已经清点好了人数,来不及收拾一番,又翻身上马,带着集结的人群赶出城了。
郑阔来去匆匆,虽然待了没多久的时间,但他的回来,像是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水潭,泛起的波澜连连不断。
有些奴仆从中察觉到一丝异常,以往主君也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但从来没有没回来过,再联想大管事回来时的狼狈模样,纷纷猜测这次事情不简单。
为了防止内宅人心浮动,郑慕稚将所有奴仆召集在了一起,“如今时局动荡,父亲在外历经坎坷,你们在家中更应该尽心做事。从此刻起,若是有人再在背后无中生有,说些没有的事情,无论是谁,先打十个板子再说。”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常姨娘的声音。
只见她擦着眼泪进来了,见到郑慕稚后,也不管众奴仆还在场,直接问道:“大姑娘,你说句实话,主君到底怎么样了?”
“常姨娘何出此言?父亲怎么了?”郑慕稚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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