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处置李嬷嬷一事，常姨娘看出来大姑娘是个有手段的，也猜到今天这顿罚不是那么轻易过去的。

　　她护着郑乐，决定退而求其次，“大姑娘，阿乐的确有不对的地方，罚她也是该的，但何必非要去书阁呢，那里阴暗潮湿，我怕二姑娘受不住寒，不如就在她院子里，也是一样的。”

　　郑乐见自己母亲似乎同意禁足，急忙道：“娘，您在说什么！到底是哪头的！”

　　“闭嘴！”常姨娘低声呵道，此刻也顾不上安慰女儿，只想着她别再出声坏事。

　　虽然常姨娘经常拎不清事，但只要遇到郑乐的事情，却比平时都要机灵几分，而且十分识时务。

　　郑慕稚不急不缓道：“如今已渐入盛夏，那书阁早没了冬日的阴暗潮湿，反而凉爽幽静，正是读书的好地方。至于二妹妹是想自己走去读书，还是被人绑着进去，就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郑父临行前，当着众人的面，将内宅和外院管事的权力都交给了郑慕稚，如今这宅里，可以说是她一人独大。

　　常姨娘脑子转的飞快，真要是对着干，也讨不到什么好，难不成还真要阿乐绑着进去，那就太难看了。

　　思及此，她也只得作罢，转而问道：“不知二姑娘要在书阁读多久？”

　　郑慕稚看了眼郑乐，决定这次要好好磨砺她的性子，“每日巳时初便要去书阁，酉时三刻才能离开，期间的午食让人送到书阁。二妹妹在里面要抄写《论语》《规训》各百遍，抄写《孝经》五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了，就不用再去书阁。”

　　“什么！”这下惊讶的不止是郑乐，连常姨娘也被惊得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道：“这……也太多了吧！得写到猴年马月去。”

　　“常姨娘不用担心。”郑慕稚微微一笑，好像一阵和煦的春风，“我算过了，以二妹妹的速度，要是每日认真对待，不出一个月，也就抄写完了。”

　　一个月！！！

　　郑乐气得恨不能来道天雷劈了她，自己最讨厌读书写字，如今却要连续写上一个月，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看到郑乐吃瘪的样子，郑慕稚难得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嗯？二妹妹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是觉得次数太少了？”

　　“你……”郑乐正欲上前和郑慕稚对峙，却被常姨娘一把拉住。

　　她紧拉住郑乐的手，面上尽力维持出平静，道：“既然大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们照做就是，明日我就送二姑娘去书阁。”

　　郑慕稚点点头，“有姨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一句，刚才听二妹妹叫了你好几声娘，以后可别叫外人听见了，咱们麓阳城可没这样的规矩。”

　　常姨娘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确，她是妾室，按照规矩是不能叫娘的。

　　郑慕稚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半晌，常姨娘终于缓缓憋出句话，“知道了。”

　　第二日，巳时一到，郑乐果真带着婢女出现在了书阁前，倒没见常姨娘的身影。

　　许是来之前常姨娘交代过，郑乐没说什么，只是气鼓鼓地瞪了郑慕稚一眼，然后进书阁了。

　　郑慕稚派了两个小婢女在外面守着，交代无论二姑娘需要什么都尽力满足，只要她不出书阁就行。

　　里面的郑乐听到后，恨得牙痒痒，却又记着来时常姨娘的交代，只好忍着不吭声，把怒气都发泄在纸上。

　　塘中的荷花开得正艳，清风徐来，送来阵阵清香。

　　郑慕稚正坐在凉亭里，翻看郑乐抄写的《孝经》，没想到郑乐的速度倒挺快，这才七日就抄写了五十遍，还以为至少要十日呢。

　　往下看了看，郑慕稚渐渐瞧出不对劲了，这后面抄写的笔迹虽然与前面的相似，但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差别的，显然是找人代笔了。

　　她摇了摇头，尽把聪明劲用在这种地方。她一张一张仔细看了，然后根据两种不同的笔迹分好。

　　当最后一张也分好时，郑慕稚叫来了小蓟，她把桌上整理好的部分手稿递给小蓟，道：“把这些送到二姑娘手里，让她重新抄写，另外告诉她，要是再和我耍这些小聪明，那就再多加五十遍。”

　　小蓟拿着手稿，风一阵似的走了，不一会儿又小跑着回来了，“奴婢把姑娘的话给二姑娘说了，她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气得把退回去的手稿都撕了。不过，二姑娘平静下来后，还是开始老老实实抄写了。”

　　嗯，看来用这个办法磨砺她的性子还是有用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郑乐每日还是掐着时辰去书阁，因为没人代笔，她抄写的速度明显下降了，整整用了一个月时间，才勉强将《规训》和《孝经》抄写完毕。

　　常姨娘心疼女儿，曾尝试来秋水居说服郑慕稚就此作罢，却被郑慕稚轻易打发过去了，“虽说是责罚，但真正目的是为了能让二妹妹多读点书，常姨娘平日不帮着督促就罢了，怎么反而阻挡二妹妹学习呢！”

　　常姨娘说不过她，只得悻悻离去。

　　郑家虽然门户紧闭，鲜少外出，但郑慕稚还是特意留了人在外打探消息，以防城中发生什么大事，而自己却全然不知。

　　七月的时候，城中突然传开一个消息，倥州城有人起兵，直言要杀到梁国王宫去。

　　这个消息没引起什么骚动，且不说倥州城离这里甚远，就算是要杀到王宫，那也不从麓阳城经过。

　　如今群国纷争，各地战事不断，但从来没有波及到麓阳城，所以消息到最后沦为街头巷尾的饭后谈资。

　　郑慕稚觉得有些奇怪，如今是酷夏，正是粮草青黄不接的时候，从起兵上来说，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就算是连年纷争的边境，此时的战事也最疲软，怎么有人选在这个时候。

　　她心中充满疑问，本着小心谨慎，还是叫来了留在外面的人，让他们多多留意城中的动向，一有什么变动，就立即来报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