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怎么还跪在地上，快起吧！”郑慕稚假意才发现，连忙让一旁的云苓扶起来，含笑道：“那按照李嬷嬷说法，现在的情况是一点也不能变了？”

　　大姑娘虽然是笑着说，但那笑意并未深达眼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实是不满的。

　　李嬷嬷也听出来了，拍了拍腿上的灰，道：“那倒也不是，像针线和粗使这块，可以像姑娘说的调动，而其他的我看就不用了，维持现状就好。”

　　周娘子和朱嬷嬷听到这话时，嗓子眼气得要喷出火来，这老婆子算盘打得倒是响，推自己出去挡刀，她躲在后面毫发无损。

　　周娘子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心中再不满，她们也只能忍下来了，宅里大部分都是李嬷嬷的人，正面与她较劲，讨不到什么好处。

　　郑慕稚眼里寒意深了一分，连个反驳话的人都没有，可见李嬷嬷多么独大。她收起了笑，平静地看着李嬷嬷，“你也是家里的老人了，难道看不出今日说的法子，大多都是以前我母亲管家用的，怎么以前用得，现在却用不得？”

　　“大姑娘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夫人以前的法子，放在当下，可能不太实用。”

　　郑慕稚挑了挑眉，意味十足道:“哦，怎么个不实用法？李嬷嬷你仔细给我讲讲，我也好跟着学一学。前后不过一年多的光景，怎么就不实用了，理一理是这法子不行，还是下面做事的人不行。”

　　“啊，这……”李嬷嬷顿时为难起来，她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哪真有什么大不同，“大姑娘，你就听老奴的一句劝吧，老奴在这家四十余年了，从服侍老夫人开始，到主君，再到大姑娘你，老奴一心一意都在为郑家盘算啊。你要是想调动什么地方，老奴我最清楚，你差人问一声即可，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呢。”

　　“嗯？李嬷嬷这话是怪我把人叫来前厅，耽搁大家的时间？难怪李嬷嬷刚才姗姗来迟，想来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吧！”

　　闻言，李嬷嬷假笑一声，“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今日厨房的掌事抱病，我替她去盯一天，恰好厨房事忙，所以便来迟了。大姑娘向来宽宏大量，想来是不会记恨这种小事的。”

　　郑慕稚也微微一笑，柔声道：“李嬷嬷，你别会错了意，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是服侍过祖母的老人，我对你只有敬重的份。只是李嬷嬷你年岁已高，放普通百姓家，早就颐养天年，而你却还辛苦操持，这是我们的疏忽。这样吧，从今日起，李嬷嬷也别操宅里的这份闲心了，归家荣养吧！”

　　又对身边的云苓道：“去称百两银子给李嬷嬷，以后她的月钱还是照发不误，只一样，不许再累着李嬷嬷。”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大姑娘竟然如此硬气，直接将李嬷嬷撤了下来。于是，纷纷竖着耳朵，想知道李嬷嬷又如何回复。

　　李嬷嬷也愣住了，她在郑家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就是常姨娘见了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敢给自己难堪。回家荣养，只是说得好听，直白点，就是拿自己立威。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这一步，无论到哪，下面的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手里还握着厨房和采办这两个捞油水的地方，她怎么可能愿意撒手。

　　众人多年来的奉承，让她有些飘飘然，似乎忘记了自己下人的身份。

　　她咳了一声，“多谢大姑娘的好意，只是老奴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出去了也不知干什么，还是让老奴继续留在宅里，还能为大姑娘做些事！”

　　郑慕稚自然不会答应下来，“李嬷嬷你说得哪里话，我听说去年你家新添了大胖小子，如今正好回去逗逗小孙子。至于这宅里，你大可放心，这么多人在呢，还怕转不过来？”

　　无论李嬷嬷好说歹说，郑慕稚都一口咬定她年事已高，要放出去荣养。

　　见软的不行，李嬷嬷只好来硬的，“想来大姑娘是在恼我刚才来迟，所以才故意拿这事说话，若是姑娘心中有气，大可打骂老奴，万不可拿这样的事情置气。”

　　郑慕稚心中冷笑，这是暗指自己意气用事？若要继续让她走，一顶公报私仇的帽子就要扣上来了。

　　不待郑慕稚说话，李嬷嬷继续道：“大姑娘，虽说你是主子，但也不能因几句话惹了你不高兴，就夺了老奴的差事啊！这样怎么说得过去，将来又如何服众？当家可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郑慕稚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原来在嬷嬷眼里，我竟然是这么一个人。李嬷嬷，我敬重你在宅里的资历老，才多番忍让，可你非要拿我当傻子，那也不必给你留情面。”

　　“我年纪虽小，但也知道令行禁止，身为奴仆，自然是听从主家的吩咐。从你刚才一进来，就反驳了我多少次？我让你荣养，你百般不肯，到底是真闲不下来，还是有其他的原因，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你在郑家多年不假，但你同我们郑家是签了死契的，做得好是应该的，做得不好受罚也是应该的。以前我母亲和姨娘脾气好，所以才对你百般容忍，如今我眼里却是个揉不得沙子的。”

　　没想到大姑娘平时不显露山水，真说起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李嬷嬷这才明白大姑娘是有备而来，眼珠一转，她拿出帕子一甩，捂着脸瘫坐地上，哭道：“哎哟！想我老婆子一心为主家，多年来兢兢业业，没出过丝毫差错，如今却落不到一句好话，老婆子以后如何面对老夫人啊？”

　　郑慕稚见她开始撒泼，冷着脸喝道：“你不过是我祖母生前的婢女，也敢随意攀扯她老人家？要是真忘不了，不如去守墓，继续伺候她老人家。”

　　这番话说完，人群里有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李嬷嬷顿了一下，捂着脸，继续撒泼：“想来老奴是挡了谁的道，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