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抱着眼睛不离游戏机的张扬，慈爱地摸摸他头，「好儿子，快点长大，多的是小姑娘等你掀裙子呢，到时我看谁还敢管你！」

　　我扶额退回卧室，不再多嘴。

　　豆豆趴在卧室书桌上写作业，我一看，「豆豆，你怎么抄三年级生字？」

　　「我的作业早写完了，这是小叔叔的作业。」

　　「哦？」我拿起翻翻前面，都是豆豆的笔记，「你愿意抄？不想画画玩吗？」

　　「我喜欢写字。数学我不会，楼上晓亮哥哥说帮小叔叔写，小叔叔还答应给他漫画书呢。」

　　哦，挺好。

　　我坐桌边看书，陪着豆豆写字。别说，豆豆这字真好看。

　　行吧，关起卧室门，这就是我和孩子的天地。

　　外面的人，老来得子、母慈子孝、兄弟有恭，你们开心就好。

　　2

　　第二天周末，豆豆还睡着，我悄悄起身，昨晚答应她早餐做小笼包。

　　厨房忙差不多，公公婆婆掐着点遛早回来，我去书房叫老公起床。

　　张扬上幼儿园那年起，老公就不在主卧睡了。因为张扬晚上睡觉不老实，婆婆说影响她睡眠，让张扬搬到书房睡，但要有人陪。

　　老公当时就看我，我说你想也不要想，我只和豆豆睡。要陪张扬，你去！

　　所以老公和他弟睡书房，跟照顾儿子一样，晚上盖被子早上叫起床，对自己的亲闺女不管不顾。

　　推开书房门，老公在下铺还打呼噜，上铺张扬被窝空空。

　　没等我叫老公，突然地，就听主卧一声尖叫，我顿时头皮发麻，是豆豆在哭喊。

　　我忙返身冲进主卧，眼前的情景已经不是让我头皮发麻了，而是气血冲天，脑袋炸裂。

　　张扬小王八蛋骑在豆豆身上，正手忙脚乱撕豆豆的小内裤。

　　豆豆惊恐地瞪大眼，连踢带踹，张扬还恶狠狠地骂：「给老子老实点……」

　　我不顾一切冲过去，伸手薅住张扬衣领掼地上，连踹几脚，又拎起他往门外拖。

　　张扬从惊恐中转醒，哭嚎着挣扎，「妈妈，爸爸，救命……」

　　我挥手几个大嘴巴，一把把他摔地上，用脚踩住。

　　可身体猛地被人从后一推，一个趔趄，身后断喝：「你干什么？」

　　是婆婆。

　　她冲上来抱起张扬，心疼地上下摸，「快告诉妈，她打你哪了？疼不疼？」

　　「陈静你疯了吗？」

　　我顾不上理他们，回卧室安抚豆豆，用毯子裹着她紧紧抱在怀里。

　　客厅一片鬼哭狼嚎，公公婆婆一声声「宝贝宝贝」喊着，仔细检查张扬身体，时不时回头恶狠狠瞪我。

　　老公穿着裤衩跌跌撞撞跑出书房，「出什么事了？一大早都哭什么呢？」

　　张扬挣脱婆婆怀抱，哭着指我大骂：「那，贱人，打我，哥，你老婆打我，你给我打死她。」

　　婆婆忍不住了，起身拿起灭蚊拍冲进卧室朝我扑过来。

　　我抱着豆豆往旁边一闪，婆婆用力过猛，举着拍子失去平衡扑倒在床上，脸撞进被子堆，一声闷哼。

　　又气又失了面子还没打着，婆婆翻身坐床上，拍着大腿哭嚎：「这日子没法儿过了，我不活了，你连我也打死算了！你打死我们全家吧！」

　　公公抱着张扬气得哆嗦：「陈静，你一个当妈的，怎么对孩子下死手，你好狠的心呀！你看看把他踹得，青紫一片。多大点事至于发这么大火吗？他还是个孩子。」

　　老公忙着安抚他妈，气势汹汹质问我：「陈静，你对我妈我弟动手，怎么，不过了？」

　　「对，不过了，没法儿过了！」

　　我指着哭嚎的张扬，「你去问你的好弟弟，他对豆豆干了什么缺德事？」

　　3

　　张扬不看我，滚出公公怀抱，在地上打滚，「打死那女人，打死她！」

　　「好，你不说是吧？」我抱着豆豆冲张家人喊：「刚才豆豆要是吓坏喊不出来，或者我晚进来一步，张扬那小王八蛋指不定对豆豆造成什么伤害，我打他？我还想杀了他！」

　　我看向老公，「张力，你是豆豆亲爹，女儿被欺负，你打不打？说话呀！」

　　老公傻眼了，从没见过我情绪如此失控，不知所措看张扬，「是这样吗？」

　　谁也没想到，张扬突然爬起来，疯了一样扑向我。

　　我毫无防备，抱着豆豆重重跌倒。我下意识抱紧豆豆，自己头却磕在床脚，顿时感觉一股热流流下来。

　　伸手一摸，满手血。

　　再看张扬，喘着粗气看我一脸血，居然邪魅一笑，眼里露出快感。

　　「还想打我？我是这个家的祖宗！有什么不能干的？不就是个女人屁股嘛，网上有的是。你还管我？信不信我让我哥离婚再娶一个年轻能生儿子的？」

　　「年轻能生儿子的？」我面无表情重复一遍。

　　屋里人瞬间收声，彼此对眼神。

　　八岁孩子把这事说这么溜，看来平时没少听，贼眉鼠眼那三人背着我没少算计呀！

　　我抓起纸巾擦把脸，又给豆豆穿好衣服，默默拉出皮箱开始收拾我和豆豆的衣服。

　　老公一看不对劲，赶紧过来关上皮箱，「你闹够了吗？」

　　「走开，别让我连你一块儿揍！」我厉声喝道，把他推一边，拿出抽屉里证件和银行卡。

　　老公还想上前制止，「滚！」我大喝一声，他忙缩回手，贴墙站立。

　　刚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婆婆突然冷哼一声：「走吧走吧，吃我儿的住我儿的，还不愿意生二胎，留着有什么用？」

　　「好走不送，别妄想分我儿的家产！」

　　嘿，我这暴脾气再压不住了。

　　「你儿的家产？咱们今天好好算算。我每天搞卫生做饭照顾老人孩子，他付过我工资吗？」

　　「你们在这吃喝拉撒，给我交过钱吗？」

　　「张扬接送兴趣班，你们给过我交通费吗？」

　　「你儿想娶年轻的，你打听打听，哪个漂亮年轻的愿意自带工资照顾你们一家子，还生二胎三胎？」

　　婆婆张张嘴，白我一眼，冷哼一声不接话。

　　老公觍着脸尬笑：「你看你，还真生气了？妈是不愿意让你走拿话激你，你怎么还当真了？」

　　说着过来拉我，「行了，差不多得了，张扬是不对，我一会儿说他，孩子嘛，你也别太计较。」

　　我狠狠甩开他手：「张力，你给我听清楚，搬走的事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这次，你走不走无所谓，我和豆豆走，你留下好好和他们过吧！」

　　就见公公一把拉开大门：「你走，有本事走了别回来！」

　　4

　　闺蜜丽娜帮我租到公寓，拎包入住，条件很好，而且楼下有个午托班，可以接送豆豆上下学，还管午饭午睡和下午作业，解我后顾之忧。

　　租房子不是长久之计，我这次下决心凑首付买自己的房子。

　　可我把银行卡插柜员机，傻眼了。我和张力的共同账户里钱少了一半，怪不得上次婆婆念叨给张扬买巨额储蓄保险后来又不哔哔了，原来张力拿我们的钱堵住她嘴。

　　我就说嘛，每次和张力说买房的事，他就哼哼哈哈说什么一家人住一起有照应什么的屁话。原来他是打定主意不想搬，想让我给他家当免费小时工，和他一起填窟窿。

　　张力家是回迁户，拆迁后分两套房，张力一套，公婆一套。婚后，小的那套租出去，公婆非要搬过来和我们住大房，美其名曰好照顾我们，以后有孩子也能搭把手。

　　我就信了。

　　一结婚就被催生，我各种推脱，婆婆很不屑，「生孩子很难吗？」

　　真不难，她抢先一步大了肚子。

　　我挺佩服她，快绝经的大妈，肚皮扎成筛子，愣是试管生了一个。

　　开始老公坚决不同意，「这叫什么事啊？这不成给我生的了吗？他成家立业的时候你们已经七八十岁了，这不是我的麻烦吗？」

　　可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是给你生的呀，我们走了，你孤零零一个人，生个兄弟姐妹有事也有商量。万一陈静生不出儿子，张家不至于绝后呀！」

　　甚至答应把另一处小房子也过户张力名下。

　　婆婆说她是高龄产妇，一动不动在床上躺着，公公雷打不动遛早下棋早睡早起，该干嘛干嘛。张力以升职考察期为由，见天出差，忙得不回家。

　　只有我，婆婆怀孕后，我成了最忙的人。上班累成狗，下班还有一大堆家务。

　　那段日子是我的至暗时刻，我甚至对婚姻产生怀疑。

　　婆婆生产后舍不得钱请月嫂，以为还能使唤我，没想到我也怀孕了。

　　老公头大，伺候的第一个月子不是我，是他妈。

　　本来吧，挺好的日子，我和张力有稳定收入，公婆靠着小房租也吃喝不愁。

　　突然添俩孩子，移动碎钞机，那点房租早就捉襟见肘，我和张力的收入自然要拿出来补窟窿。

　　真应了那句话：越累越亲。

　　张力从弟弟呱呱坠地开始忙乎，再加上公婆洗脑，他对张扬比对豆豆都上心。

　　张扬从出生就被宠得无法无天，没一点规矩。什么都要抢头一份，什么都要他先挑，和豆豆发生矛盾，俩老的一概指责豆豆不对。豆豆都养成习惯，就算俩东西一模一样，她也会说：「小叔叔先挑。」只要张扬嗷一嗓子，豆豆不论拿着啥，马上丢给他。

　　报兴趣班，豆豆大班大课，张扬总是一对一或精英班。

　　豆豆和班里小朋友们玩得开心，学会和人相处方式。可张扬不停换老师换班，都是半途而废。

　　所以，到了新公寓，豆豆特别开心。

　　「妈妈，再没人撕我的本子了？我可以随意放我的绘本了？厨房这些零食都是我的吗？」

　　「奶奶爷爷不会再骂我喽，我想唱就唱想跳就跳喽？」

　　我一下子好心酸，小豆豆每天多压抑呀，这么小就要看人脸色。

　　「豆豆，以后这就是咱俩的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太好喽！」

　　搬出来后，虽然每天还是忙忙碌碌，但看不到心烦的人，我和豆豆生活规律，不知不觉过去三个月。

　　有时我甚至觉得没有老公，真好。

　　张力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但大家都没耐心好好说话。我不稀罕他，可他居然一次也没来看豆豆，这是我最恼火的。

　　想想结婚这些年，本以为我们起步不错，没有房贷压力，公婆也不需要我们贴补，按部就班订婚结婚生孩子。

　　没想到婆婆老蚌生珠打乱所有计划，张力的心思都放在他家人身上，对豆豆不闻不问，有时甚至和他爸妈一样偏心偏疼张扬骂豆豆。

　　我开始还一腔热情对这个家操心尽责，可张力说我什么都要干涉，管得太宽。

　　我索性不再过问他们的烂事，张力又说我太冷淡，对他家人不尊重。

　　他的银子大把大把花他们张家一家四口身上，我的钱养我和豆豆，这跟离婚丧偶有什么区别？

　　我都纳闷自己怎么忍了这么多年。

　　得亏张扬熊孩子，要不我还真没机会离开那个黑洞。

　　我正算计着怎么止损，什么时候提离婚，怎样争取最大利益的时候，张力又来电话：

　　「出大事了，赶紧来医院，把咱俩的银行卡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