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遇打了个电话,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也是,程家有钱有势,大少爷未成年酒驾撞人这种事都能摆平,这点小打小闹算什么?
舞剧开幕。
他们身姿蹁跹,轻盈跳跃,呈现青涩又美好的初恋。
聚光灯落到他们身上,他们在舞台上发光。
观众的掌声经久不息。
真幸运!
能自由起舞,能获得那么多人的喜欢。
今天天气不好,阴雨天。
我的膝盖隐隐作痛。
所以凭什么呢?
凭什么加害者光环加身,而受害者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窥探本该属于自己的光芒?
……真想毁掉他们啊!
舞剧的最后一幕是个拥抱。
两人刚抱上,明珠踮起脚,吻上了程遇的唇。
我清晰地看到程遇眼中的诧异。
显然,明珠自作主张了。
她在向我示威。
野鸡就会给自己加戏!
3
晚上,我窝在沙发上刷微博。
程遇和明珠上了热搜。
#程遇明珠世纪之吻#
程遇虽然是舞剧演员,热度却不逊色娱乐圈的一线明星。
顶级家世,顶级颜值,二十岁就坐上了首席的位置,技艺可见一斑。种种光环的加持下,他成了新生代人气最高的男舞者。
他跟明珠官宣的时候,粉丝们嗑生嗑死。
青梅竹马,又是搭档,闭着眼都能抠出糖。
分手那天粉丝都要碎掉了。
视频一出,他们又把自己拼了起来。
「热知识:程遇的初恋就是明珠。」
「我的CP终于又发糖了!」
超话热闹得仿佛在过年。
「别看了。」程遇抽走我的手机,解释道:「这是个意外。观众还看着,我如果推开,就成舞台事故了。」
我懒洋洋地应了声。
程遇拥着我,头埋在我脖颈蹭了蹭。
「宝宝,是不是生气了?」
我瞥他,「我明天随便找个男的接吻,你生气吗?」
他笑:「别闹。」
我轻哼一声,告状:「他们都骂我。」
程遇:「嗯?」
两人分手后,粉丝满腔怨气都发泄在我这个后来者身上。
我被网暴,被人肉,号码都换了好几回。
他们还特地给我开了个超话,名字就叫:林无梦今天死了吗?
今天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他们庆祝之余,不忘关怀我。
「林无梦今天死了吗?哦,还没有。那我明天再来问。」
「整容怪小三,破防了吧?」
「毁我CP,不得好死!」
十条有九条都是诅咒我死的。
程遇只看了两眼就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们懂什么?不用理会。」
可我记得,之前明珠爆出点什么黑料,他都会第一时间安排人处理。
他凑过来要亲我。
我避开了。
程遇一脸拿我没办法的表情,宠溺地笑着:「那你说怎么办?」
我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
当晚,程遇亲手炸掉了他和明珠的CP超话。
一想到骂我的粉丝一觉起来家都没了,我高兴得跷起了脚。
4
「你啊!」程遇点了点我的鼻子,「这下高兴了吧?」
我摇头,不依不饶。
「舞鞋里放钉子这事儿是明珠自导自演,你其实知道的吧?」
程遇沉默了。
我气鼓鼓地问:「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护着她不让报警?」
程遇无奈,「我护着的是你。警察来了演出肯定受影响,你得招不少恨。」
真奇怪,我才是受害者。
有怨气不应该找始作俑者吗?
程遇又说:「而且我是首席,我得为剧院考虑。这事传出去,剧院声誉受损,影响不好。」
我挑眉:「所以你就让我背锅?」
程遇抱着我哄:「我知道宝宝受委屈了,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明珠小孩子心性,你别跟她计较了。」
妈的,还不如不哄呢!
我心里唾弃着,面上却装出大度的模样。
程遇十分满意我的乖顺,握住我的脚踝,低头亲了亲。
这是他动情的表现。
我没兴致,不想跟他亲近,就说:「我腿疼。」
程遇动作顿住,起身去了浴室。
没多久,就端着盆热水出来。
裤腿被撩到大腿的位置,白皙的膝盖上爬着几条紫红色的扭曲而丑陋的疤。
冰冷的脚被热水浸透,热气驱散了渗进骨头缝里的寒意。
程家大少爷,南方舞剧院首席,平时跳完舞都有专门的按摩师伺候。
如今却单膝跪在我身前,纡尊降贵给我按脚,似乎真的对我用情至深。
我跟程遇相识于一场蓄谋已久的偶遇。
那会儿他刚跟明珠分手,又在竞争首席的位置,压力很大,整个人阴郁得不行。我适时出现,以粉丝的身份给他安慰和鼓励。
攻略程遇比我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他很快就提出交往的请求。
程遇迷恋我的背影,对我笔直修长的腿爱不释手。
我知道,他在透过我,看其他人。
我不介意成为别人的替身。
我又不爱他。
只是想毁掉他而已。
程遇近乎虔诚地在我膝盖上落下一吻。
「你跳舞应该很好看。」
他不知道。
我四岁学跳舞。
从小就梦想成为南方舞剧院的首席。
十六岁,我凭着原创舞蹈《白月光》顺利通过南方舞剧院的考核。
十七岁的程遇驾驶着一台张扬的红色跑车呼啸而过。
他在自己通过剧院选拔的那天,亲手毁掉了我的梦想。
5
这一晚,我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跑车轰鸣着疾驰而过,我整个人被撞飞出去。
鲜血糊了一脸,意识模糊之际,我看到一男一女试探着走近我。
女生害怕得快要哭出来了。
「早知道就不在车上闹了。」
男生抓了把头发,懊恼:「怪我,喝了点酒,没反应过来。」
女生声音颤抖:「怎么办,她不会死了吧?」
男生安慰道:「死了也没事,我们先走。我给家里打个电话,他们会处理的。」
人命在他眼里轻如蝼蚁。
我用尽全部的意志力保持清醒,将两人的模样牢牢刻进脑海。
这场车祸毁了我的脸,我的腿也受到重创。
医生告诉我,我不能再跳舞了。
我才触碰到梦想,就已经没了追梦的权利。
警察说撞我的是一辆小货车,司机已经自首。
我想告诉警察不是的。
可我太痛了。
我都不能跳舞了,是谁还重要吗?
我爸担心我想不开,推我出去散心。
医院大厅的电视机播放着我以前最爱看的舞蹈竞技节目。
南方舞剧院的新成员一举夺魁。
屏幕上是两张面目可憎的脸。
我几乎疯掉。
自虐似的把两人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有多风光,我就有多恨。
三年痛不欲生的复健,支撑我坚持下来的,只有滔天的恨意。
「宝宝,醒醒……」
我睁开眼。
梦里那张脸与眼前人重合,我捂着脑袋尖叫着后退。
程遇举起的手愣在半空。
「宝宝?」
我发着抖,用力咬了下舌尖,逼自己清醒。
「我……我做噩梦了。」
程遇把我抱进怀里,炽热的体温仿佛要将我融化。
他揉着我的头发,轻声哄:「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许久,我终于不再发抖。
程遇把头埋在我发间,闷闷地问:「宝宝,你当时是不是很害怕?」
我仰头看他,望进他幽深的眼眸。
程遇眼眶红着,眼里盛满了哀伤。
他温柔地亲吻我的额头。
仿佛我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脸上落了滚烫的泪。
是他在哭。
他几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刚刚……一直哭,还喊疼。」
6
三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
走的每一步,都像是把骨头打碎了再重组。
我疼死了。
我意识到自己在哭,可我连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程遇捧着我的脸,一点一点吻去我脸上的泪,「宝宝,都过去了,我们不想了好不好?」
我张口咬住他的肩膀,失控地呜咽。
怎么过得去呢?
我不能再跳舞了。
梦想从那一天开始,遥不可及。
程遇拧了块热毛巾给我敷眼睛。
「你哭起来没轻没重的,眼睛都肿了。」
我神色恹恹,没了应付他的心力。
程遇轻柔地抚摸我膝盖上的疤,问:「什么感觉。」
我往旁边躲了躲,「痒。」
程遇用了点力摁住,不让我躲。
「我们去做个手术好不好?」
我问为什么。
程遇说:「好像有这些疤在,你就会一直痛,我想让你忘记。」
我笑了。
知道吗程遇,所有人都能劝我忘记。
只有你不能!
加害者没有资格说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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