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原本是学计算机的，但是上了大学后却莫名迷上了摄影，所有人都说我这种半路出家的人没前途。

　　我却非求一个结果，看着一张张珍贵的笑脸和记忆被永远地留下，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在我摸索出些门道后，就开始接活儿给人拍照，但因为在某个本地热门景点拍照时，误入了另一个摄影师的镜头，和那个男摄影师起了冲突。

　　明明整个景点都是人，后期都可以处理掉，他却一口咬定我进入他的构图内，是嫉妒他技术好，是恶意竞争。

　　「小姑娘，你别以为我是个男人就会忍了这口气不和你计较。立刻带着你的客人离开景点，以后不许再过来，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那个男人至少有200斤，一脸横肉，当时我还是个大学生，没有社会经验，差点被他唬住。

　　我想据理力争，可是我客人之后还有事情，如果我继续和他纠缠，会耽误客人的行程。

　　素材还没拍够，我不能就这么走，气氛一时僵持。

　　陈城就是这时候出现的，身材颀长，逆光而来，我看不清他的五官，却听得清他清朗的声音，

　　「哥们，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你想把整个景点的生意都占了？也不问问市监局答不答应？」

　　陈城个子高，看着清瘦但明显肌肉薄韧，那个男人见他拿着相机就知道是同行，

　　本就理亏，自然不敢再有异议。

　　我顺利给客人拍好了照片，为了感谢他，我请他吃了晚饭。

　　本地的热门拍照打卡地就那么多，我们总是能在不同的地点相遇。

　　他比我先入行，技术好，人又温和清秀，我心动了。

　　后来，我们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他经常会给一些小女孩拍照，偶尔会遇到一些美丽女孩抛过来橄榄枝，他总会笑着拒绝，「我女朋友很娇气的，知道我和其他异性往来会生气……我不怕她生气，但我会心疼。」

　　随着入行的年限延长，我的技术渐渐超过了他，做后期的技术也比其他人要好，就打起了开工作室的念头，

　　直到最近才终于有了线上平台，可惜，我那么多不眠不休的日夜，就要毁在许笙身上了。

　　3.

　　在她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了。

　　我的技术更好，又是女孩子，她却选择了陈城给她拍私房照，明明陈城也会做后期，但她非要我来承接后期修图任务。

　　我在拿到底片的时候才发现，这组图的尺度之大，令人咋舌。

　　与其说是私房照，更像是几近全裸的裸照。

　　我没有多想，如期交付了照片，许笙很满意，直夸陈城的照片拍得好。

　　陈城也坦然接受。

　　他说得没错，我过于敏感了。

　　我察觉到了他们之间涌动的暗流，看得出他们眼神碰撞的火花，我甚至知道陈城腰后的xs纹身。

　　我之前问他的时候，他告诉我，「只是一段年少轻狂的曾经。」

　　他说他忘了，我信了。

　　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段感情。

　　陈城还想说话，他手机铃声响起，眼里的狠戾转变成了担忧，「小笙，你是全世界最干净的女孩，你别冲动，我会解决一切，让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他拿着电话，就大步往外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又按住话筒，「周蔓，处理好你做的孽。」

　　话音刚落，他这才看见窗户的玻璃被人砸碎，眼底闪过一抹担心。

　　听筒里适时地响起了许笙的啜泣声，陈城对我的那一点担心化为粉末，被钻进室内的冷风吹散。

　　4.

　　我用了些人情，许笙在网上的所有全裸图片被清空了个干净，但事情却没有到此为止。

　　我筹备了很久的线上平台被恶意评价和退单，导致系统瘫痪，只能暂时关停。

　　各大公共平台底下都是大批量道德卫士的身影，

　　我手上正在处理的几单业务除了信任我的熟客外，全部退单。

　　我职业生涯，岌岌可危。

　　为了保住我的心血，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意，我都必须忍着恶心去和许笙交涉。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接通后，却有几十秒没人说话。

　　然后，我听见了陈城的声音，「网上已经没有你的照片了，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你要死，黄泉路，我也陪你一起走。除了你，这个世界我再没有任何留恋。」

　　多可笑，我的男友，此刻搂着另一个女人，说着山盟海誓。

　　但我现在没空处理陈城，我必须见许笙一面。

　　听了二十几分钟他们两个的浓情蜜意，许笙终于「发现了」被接起的电话，「周小姐？」

　　助理知道我们工作室现在的舆论处境，怕我一个人在外面有危险，听说我要来找许笙，也跟着过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和许笙见面，她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在这种时候还不忘画一个楚楚可怜的素颜妆。

　　只要一提起照片泄露事件，她就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小姐，只有捋清楚这些照片都有谁经手过，我们才能找到事情的真相，让做错事的人付出应得的代价。」

　　我拿出全部耐心和她解释。

　　许笙却哭得更伤心了，陈城心疼地爆发，「够了！周蔓！这些照片只有你、我和小笙接触过，不是我们，当然就是你，你现在在这里咄咄逼人的样子真的很丑陋恶毒。」

　　「我确实不关心她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也的确有些咄咄逼人。因为我不知道，只有我们三个接触过的照片为什么会突然流到网上？但我知道，如果这件事情不尽快解决，我的心血就会付诸东流，既然我们三个都觉得自己无辜，那就报警吧。」我累了。

　　「不行！」

　　「不行！」

　　对面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5.

　　许笙又红了眼眶，哭得说不出话。

　　陈城开口，「报警了警察就会进行详尽的询问，这是对小笙的二次伤害，她太单纯了，承受不住。」

　　我冷笑，忍着没有出声。

　　我问心无愧，那就是这两个人里有一个人藏了猫腻。

　　陈城顿了顿，看了许笙一眼，有些心虚地说，「周蔓，一旦报警了，你的手段就一定会暴露，在警局留下案底，你毁掉的就不只是职业生涯，而是整个人生。你明白吗？不要狡辩了，只要你愿意公开道歉，再关掉工作室，小笙不会追究你的。」

　　看来是谈不妥了，我站起身，「我的工作电脑和私人电脑都可以送到警局进行检测，如果有上传过许小姐的照片，我愿意承担一切结果。」

　　见我非要去警局，许笙松口，「明天我会和大家澄清误会，不会影响蔓姐的工作室营业。」

　　她声音柔弱，似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陈城心疼地蹙起了眉，「周蔓，你过分了！」

　　「期待许小姐的澄清。」我没理会陈城，带着助理离开。

　　助理走到门口，终于没忍住问陈城，

　　「城哥，你不是蔓姐的男朋友吗？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一直在工作室周围打转，蔓姐一个人在工作室真的很危险，你都不担心吗？」

　　她不知道许笙和陈城的过去，只是不解，为什么在大家眼里的完美男友陈城，会在关键时刻扔下女友，陪在另一个人身边。

　　她没有得到答案，我却在离开后收到了陈城的信息。

　　【小笙最近情绪不稳定，我留在这边陪她几天，最近不回家了，你注意安全。】

　　【？你还要回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异性有往来，但是小笙对我来说和别人不一样，你这次做得实在过火，这是我们欠她的。】

　　【我不欠她，你的东西我会打包邮寄到这个地址，你不用回来了。】

　　【周蔓，那是我和你的家，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回去，我只是帮你善后而已。】

　　【哦，是差几个月房租没还你对吧。】

　　我在支付宝上把半年的房租打给了他，就屏蔽了他的信息。

　　倒不是我舍不得拉黑，而是我怕他们两个又搞幺蛾子，我到时候都找不到人对质。

　　6.

　　许笙和陈城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

　　和许笙的澄清声明一同流出的，是我们坐在一起谈话的视频，视频是经过剪辑的。

　　许笙羸弱得快要碎了，衬得我咄咄逼人，又霸道蛮横。

　　这条澄清视频不止没有挽回工作室的声誉，反而将我顶上了风口浪尖。

　　【这就是那个泄露客人隐私的女人？她怎么不止不道歉，还逼迫受害人，真当谁嗓门大谁就有理吗？】

　　【没人注意到受害者小姐姐的美貌吗？照片泄露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简直是纯欲系大美人，我先粉为敬。】

　　【坐在她身边的就是一直在陪伴她的摄影师小哥哥吧，技术好人帅，还温柔。还以为女性会更怜惜女性，没想到最后陪在受害小姐姐身边的，居然是异性。】

　　【没人觉得摄影小哥哥和纯欲姐姐绝配吗？他眼神里的情谊都要溢出来了。】

　　我退出了社交平台界面。

　　助理给我发来信息，让我不要着急，总有办法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我不急，之前会想着先和许笙沟通，是因为所有的调查都需要时间，我的工作室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短期内是没办法善了了。

　　工作室不再有新客咨询，我在业内的名声臭了，如果事情的真相不能澄清，我就永远失去了做独立摄影师的资格。

　　我看着许笙社交账号上的涨粉数量，她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许笙是不是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可以凭着她一张嘴空口白牙，颠倒是非。

　　21世纪了，既然选择了网络，就要有被人抓住小辫子的觉悟，

　　调查结果只是久一些，而不是查不到。

　　她似乎不知道，我原本，就是学计算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