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任人摆布的薛珩,是我遇到他以来最讨人喜欢的薛珩。
我用山洞里能找到的草药替他止血,同时我狠狠戳进他的伤口,欣赏他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
我自己摘果子吃,但不让他吃东西。我在他口舌干裂失去意识的时候,让他喝山洞里的泥水,吊着他的一口气。
在这里,我是他的施虐者,我也是他的救世主。
我在熬着他的意志。我得让他认输,我得让他屈服于我。
我一边折磨他,一边软着语气对他说:「拜托了,殿下,让我照顾你吧。」
我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拉锯战。
如果我不能在这个山洞里击溃他、收服他,那么一旦我们离开,我面临的只会是更加暗无天日的地狱。
可这个男人,这狗男人,他的心就仿佛是铁打的。
柔弱屈从对他不管用,强势暴虐对他也不管用。
他看我的神色永远不变。他洞穿我内心随时间逐渐加深的焦虑、恐惧。
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瞧,我们俩,到底是谁先害怕,谁先用光底牌?」
我们俩在一方狭窄的山洞里和对方死死耗了两天。
他伤势严重,我筋疲力尽。
半夜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一抹月光照进山洞。
我忽然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清醒透亮。
我坐起身来,拿着一只匕首走近了薛珩。
我驯服不了他,我迟早会被他咬死。我不想再受他折磨。
薛珩有着高度的敏锐,他一下子从昏睡中睁开眼睛,看到我在阴冷的月光下,拿着匕首朝他逼近。
我脸上冷峻的表情使他意识到我是认真的。一个被逼到绝路的女人。
他白着脸,抬起眼皮,带着微冷的笑意注视我,「用匕首杀人可不够干净,我身上的刀口你要怎么解释?」
我一下子从冷静的冲动中被拔出来。
我还是拿着刀,但转而将视线落在他细白的脖子上。
「勒死也是一样,你觉得不会留下痕迹吗?」
我的呼吸渐渐急躁起来,有种厌烦的感觉。
而他还是不紧不慢,他以一种让人浑身发冷的置身事外,指导着我:「最好的办法就是任由我自生自灭。我受了重伤,若不换药,不喝水,两天就会虚弱下去。我会在距离你咫尺之遥的地方一点一点失去血色,失去呼吸。」
「闭嘴……」
「只是在我死后,你可能还不知道要和一句尸体共处多久。」
「闭嘴。」
「我会当着你的面,一点一点腐烂……」
「闭嘴!闭嘴!」我受够了,我从他腰间抽出被盘起的长鞭——他曾经狠狠抽打我的那一根。
一鞭子落下去,他的脸被打到一边,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条血痕。
这一鞭子忽然让我所有厌烦的情绪都被打通了,我浑身上下被一种报复的快感所贯穿。
我忽然觉得,我陪他耗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在他身上打下这鞭子。
就像他曾经对我所做的那样,我用尽浑身的力气,紧接着在他身上落下第二鞭,第三鞭……
所有的怨恨,愤怒,恐惧,我将其贯穿在手臂上,我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半死不活。
直到我用光了力气,我丢开鞭子,跌坐在他面前,死死盯着他,痛快地笑了。
他比我更糟糕,被我打得几乎只有出气的份。
可他却忽然低着头笑起来,笑得厉害了,开始咳嗽,咳出一嘴血沫。
他说:「两年了,你终于也有忍不住的这一天。」
是,两年,我忍受了两年,整整被他折磨了两年,却似乎比一辈子还要长。
我不知道我是输了还是赢了。
我恨恨地盯着他,恨恨地质问: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要活着而已,我有什么错?我来到这世上天生低贱,被人看不起,是我自己能选的吗?我被人选择,随波逐流嫁到这里,是我能选的吗?我嫁给你,是我能选的吗?」
我的问句一句比一句用力,问到最后,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太恨了,真的太恨了。
薛珩的半张脸掩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但我知道他在盯着我。
一阵风吹过来,我才感到脸上凉凉的,我居然在他面前流眼泪,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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