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倏地盯进我眼里,末了,又一声冷笑由他哼出:“是么,看来你和他是旧相识了。”
李渊瞟了眼房顶,面色突然幽暗起来,却一笑:“罢了,既然是裴少侠的人,本王就不夺人所爱了。”他举起缠满纱布的右手看了又看,带着一队人离开了。
房顶突然传来轻盈的声响,我狐疑地往上看,只一晃而过一束熟悉的剑穗。
媚姨下楼来,我赶紧找回神思,快步走去将解药瓶放到她手中。
“念心,是我欠你的。”媚姨凄惨一笑:“你也来了三年了,算立住脚了,这铃音阁,想必也无法给你更多的庇护了。你父亲……”她茫然地看向远方,淡淡勾唇:“我也算完成他的叮嘱了。”
“媚姨,你要我走?”
媚姨温和地看过来,伸手抚上我的脸:“媚姨是说,如果你想走,是可以走的。”
我心中泛起一丝凄然,心中有不舍,也有顾忌。多年来,媚姨将我护得很好。我每日做的,也就只是弹着琵琶,亮嗓一曲。
回到房中,窗口那站着的男人挡住了大片日光。
我脚步一滞,裴望津已转过身来。
“我不是犯人?”他语气带笑,却也揶揄。我看着他冷峻不再的脸色,心中微动了下,低头应声:“少侠本也是……”
“叫我裴望津。”他定定打断我。我抬头,裴望津朝我走来,高大的身影覆上我的头顶,伸出手,在我面前摊开手心。
一枚银镯安然地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我愣愣地看着银镯,裴望津“嗯”了一声:“你的东西。”
我迟疑地去接,那镯子依然带着他的温度。他很烫,他的身子总是很暖。是习武之人才有的热血。
“十年前,你为何拿我的镯子?”我问出口。裴望津早有预料般从容一笑,手上长剑的剑穗果然是楼顶上的惊鸿一瞥:“那日,师傅死了,我只身赴皇城寻仇,一路上总得有些什么盘缠。”他偏眼盯着我手中的银镯,神色恍惚了些:“不料,刚到皇城便遇到了李渊。这些年,他给我的已用不上这镯子。”
“李渊?”我睁大眼:“你们……”
“对,他想上位,便助我刺杀皇帝。”裴望津不动声色地朝我靠近一步,眼中如深潭:“但他不是我的主子。我遵从的,唯师傅一人。”
裴望津又一次跳窗而走。
我望着他带动起来的余风,久久看着窗外。直到翠翠搬着两个大箱子艰难地进了门:“姑娘,媚姨已帮你联络好车马和住所了,是城郊的一所小宅子,门口有一潭池水,很是风雅呢!”
我回过身,将镯子捏到手中,淡淡一笑。翠翠并无察觉,忙碌地帮我收拾着行李。
当夜,我唱了最后一次《雄雉》,望向角落里的媚姨,再三颔首。暗影中,隐约能见她眼角的泪花闪动。
坐上马车,我只带了翠翠一人。看着慢慢远离的铃音阁,我心中的惆怅竟比轻松多。
最后一次回头,隐约见到铃音阁楼顶飞闪过一个黑影,我心中微动,将手中的银镯捂出了温度。
“你没有红斑。”——这句话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他为何要这么说?那个长生的传说,带红斑的,不是他自己么?
我疑惑而疲倦,在颠簸的马车上沉沉睡去。以至于在离开皇城不久,城中陡起的火势和宫中的一片骚乱,都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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