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可能是我太粗暴把网线扯断了，那头并没有回应。

　　我强压怒火，这才知道我妈给妹妹找了个教育专家，名叫孙菊华，头衔前缀比龙妈的自我介绍还多。

　　孙菊华在网上很受家长追捧，只要花钱，她就上门帮忙教育孩子。

　　孙菊华到家第一天就像土匪进村一样把妹妹房间大清扫。

　　刚才被撕烂扔掉的课外书，就是她的杰作。

　　「姐，我最近都不敢上厕所了……」妹妹涨红了脸。

　　我心疼得不行，让妹妹立刻休息。

　　转身去楼下我妈的店里找人，爸妈离婚好多年了，我跟我爸，晓宁跟我妈。

　　人没找到，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再回来，家里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我冲进屋，见到一个胖妇女正拿着戒尺对妹妹吆五喝六，恶狠狠地把手办模型摔个稀碎。

　　而妹妹跪在阳台上，一句话不敢说。

　　「玩物丧志！这些是什么？是你爹还是你妈？没用的东西，你说该不该砸？」

　　「你就是被毒害了！必须自己斩断邪念！」

　　「你自己说，是不是你自愿要砸？」

　　她踢了踢锤子示意妹妹动手，妹妹不肯动。

　　「不砸是不是？那老师只好帮你了！」

　　她抄起锤子怒目圆睁跟要杀猪似的。

　　就在她出手的瞬间，我抄起遥控器让模型猛地往前冲刺。

　　她收不住力气，一锤子砸在自己手上，那叫一个狠。

　　孙菊华疼得嗷嗷直叫，大拇指很快就青紫一片。

　　妹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抬起头开心地朝我使眼色。

　　孙菊华这才发现家里进了人，捂着手大喊：「你谁啊！滚出去！」

　　我理都不理她，径直走到我妹面前，把遥控器给我妹：

　　「晓宁！来！跟姐一块玩，你试试这最新款能变形！」

　　孙菊华气得直翻白眼，抄起锤子抡疯啪啪又砸了几个手办。

　　「玩！我让你玩！好赖不知是吧！」

　　我漫不经心也没阻拦：

　　「行，大妈，爽了吗？」

　　「这个三千，那个八千，还有那个我查查多少钱啊，这些都是我花钱买的，你砸了就得赔！」

　　孙菊华当场愣住，指着我的鼻子你了半天，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忽然她瞧见自己受伤的手，来劲了。

　　「医药费，赔吧！你这种混蛋我见多了！打老师还有理啦？」

　　她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我扯扯嘴角，一巴掌扇飞手机，手机在空中完成后翻两周半后正中孙菊华面门。

　　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大妈，我可不是我妹，我从小就不好惹。」

　　孙菊华鼻血当时就出来了，她捂着脸倒退呜咽。

　　就在这时，我妈回来了，她看见这场面，气急败坏地大喊：

　　「刘晓阳！你要干什么！你是要毁了妹妹吗！」

　　3

　　我妈放下手里的酱油，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护在孙菊华身前：

　　「刘晓阳！你抽什么疯！」

　　「我请老师来是为了教育妹妹的，轮得着你捣乱？！」

　　「晓宁现在青春期，正贪玩，初二这么关键，如果没人管教，很容易就学坏了！」

　　孙菊华有了我妈的撑腰，立马又支棱起来。

　　她打量打量我，一脸无药可救的表情：

　　「你就是晓宁那个长歪了的姐姐吧？啧啧，可别带坏你妹妹了！」

　　我差点笑出声。

　　我念书是调皮，可该学的我没落下，现在我都保研了，实习接项目也赚得不少。

　　到她嘴里，或者说在我妈嘴里，我直接成反面教材了？

　　我挑眉：「怎么着？你也想教教我？」

　　我妈连拉带拽把我推进书房，感觉跟要疯似的：「刘晓阳，我花俩月工资请来的专家，我告诉你把老师气走了我跟你没完！」

　　我特无语：「不是，妈你不觉得这老师有很大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从孙老师家访过之后，晓宁明显变乖了！」

　　「我告诉你，你不要再给妹妹买玩具了！什么娱乐，什么游戏，能让她考高分吗？」

　　我简直跟她没法沟通。

　　「行了行了，不就是想让你妹放松吗，我去跟老师谈谈，你去给晓宁做饭行了吧？」

　　我没多想，一头钻进厨房。

　　可我备好菜后再出来，却看见孙菊华正拿着戒尺在打我妹。

　　妹妹神情麻木，仿佛一具傀儡。

　　而我我妈竟然成了孙菊华的助理，正在为她拍摄高光时刻。

　　孙菊华一边打，一边念念有词。

　　「送你个玩具你就抵挡不住诱惑了？你就忘乎所以了？忘了学习了？」

　　我妈点头哈腰，反而很认可：

　　「老师您继续，这孩子就是欠教育！」

　　孙菊华更嚣张了，她抡起戒尺一下又一下：

　　「你母亲请我过来，是对你未来负责，你有错我虽然生气，但绝对不会不管你！」

　　「打你是为你好，别人想让我打，我还不稀罕打呢！」

　　「以后不要挑战老师的耐心。」

　　「你也别挑战我耐心！」小时候练过标枪，我抡起锅铲朝孙菊华飞过去。

　　4

　　锅铲本来应该拍在孙菊华的大饼脸上。

　　可我妈却硬是护住了孙菊华，捂着脸跟她说：「老师，您继续。」

　　疯了，她彻底疯了。

　　孙菊华见状改为训斥我妈：

　　「妹子！我不得不说你几句，这家里啊必须同一战线，惯子如杀子，孩子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做家长的有很大责任。」

　　「今天就不应该给她肉吃，这孩子不能惯，越惯越完蛋！」

　　我妈言听计从地点头。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实在看不下去，刚要冲上去阻拦，我妈踉跄地扑进我怀里。

　　她一松手，额头一道血痕，血顺着眼角流下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她去卫生间。

　　我抱怨她为什么要拦着我，她说再怎样也不能打老师。

　　这时听见外头孙菊华对妹妹说：

　　「行了！学习去吧！」

　　我松了口气，以为孙菊华的闹剧总算结束了，结果那胖娘们突然又发声：

　　「回来，不说谢谢老师教诲就走？！」

　　「……谢谢老师。」妹妹委曲求全。

　　「敷衍。」

　　「你知不知道我嗓子都哑了，打你是体力活，批评你是脑力劳动，你以为我愿意吗，教育是体力加脑力的双重劳动，你作为学生应该对我的教诲心存感激，你这么敷衍就是不服管教，态度不端正！」

　　妹妹又停下脚步，委屈地低着头就要给她鞠躬。

　　很明显，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我再也忍不了了。

　　我把我妈往水池里一按，冲出卫生间，一把拉过妹妹，抬脚把孙菊华踹了个踉跄，她反倒是给妹妹鞠了一躬。

　　「死肥婆，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你他妈是死了吗？上赶着让人拜你？」

　　我指着这她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

　　孙菊华本来没事，却顺势坐在地上扒我裤子，「真是倒大霉了！你是要毁了孩子啊！」

　　妹妹怕我受欺负不停拉拽孙菊华。

　　可这一切在我妈眼里却成了妹妹跟我学打架。

　　她冲进厨房抄起菜刀呵斥我住手。

　　尖叫着让我滚出去。

　　她对妹妹的情绪不闻不问，反而对孙菊华道歉：「对不起孙老师，是我教子无方，您也看见了，我这大女儿算是完了，您别生气，晓宁还有救，你千万别放弃她！」

　　荒谬至极！

　　我无视她，拉着妹妹就要走。

　　我妈却举起菜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哭喊：

　　「晓宁！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妈是为了你好啊！」

　　「我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妈容易吗！你现在要抛下妈，我就不活了！」

　　她脸上本来就有血，加上发疯模样狼狈，妹妹看着她，眼中满是挣扎，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我的手，「姐，我该做作业了……」

　　5

　　孙菊华发视频阴阳我：

　　「各位家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定要远离家里的毒瘤亲属，不然好苗子都能被毁了！」

　　我这个人，向来比较较真。

　　你跟我讲道理，我就跟你讲道理；你要是跟我耍流氓，那咱俩就试试。

　　当天晚上我就查到孙菊华所谓的重点高中退休教师，根本就是假的。

　　她就是个小学实验室的实验器材管理员，还被开除了。

　　她把自己包装成完美教育者，把儿子包装成天才精英，吸引那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再狠狠地割他们的韭菜。

　　可她口中那个三岁就能熟读百本外语名著，成绩优异的海归精英儿子孔瑞谦却始终查无此人。

　　我翻遍孙菊华所有社交账号和视频。

　　终于，找到蛛丝马迹。

　　孔瑞谦没毕业就回国了，现在在做直播，和孙菊华的母子关系也很紧张。

　　6

　　我注册了个新账号，今天已经是第三天进入孔瑞谦直播间。

　　他直播间人气惨淡，我连刷三天，稳坐榜一大哥。

　　今天一进直播间照样大手笔，本来神情恹恹的孔瑞谦一个鲤鱼打挺给我疯狂鞠躬：

　　「谢谢老板！大哥吃好喝好长生不老！」

　　「Amazing！Thankyousomuch!」

　　嚯，合着他出国一趟，双语用在这了。

　　他为了圈钱立凄苦人设，爹跑了，妈病了，自己辍学正打拼呢。

　　我直接帮他连线老中医，同时在弹幕call字：

　　「老弟，我刚帮你连麦了个老中医，付完费了，给阿姨调理调理，人家在网上很有名的。」

　　「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吧，说你惦记她，帮她请了医生。可别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嗖嗖又两个火箭刷过去，别担心，我不差钱，有钱傻大姐的人设必须先立住。

　　弹幕一片「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跟评。

　　孔瑞谦下不来台又见钱眼开。

　　他磨叽半天，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给孙菊华打电话。

　　孔瑞谦恐怕露馅，赶紧控场，一股脑把我交代他的话转告给孙菊华。

　　孙菊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久不联系的儿子忽然关心自己的身体，她瞬间被冲昏头脑，满口答应。

　　「儿子懂事了！妈一定好好配合调养身体。」

　　孙菊华乐得合不拢嘴。

　　下播之后，孔瑞谦还加我微信。

　　大哥长大哥短的感谢我，把我的话奉为圭臬，保证让她妈好好治病，抓紧我给他的流量。

　　可他不知道，这个网红中医，可是我精心给孙菊华选的。

　　这老头子和孙菊华一样，出门在外身份都靠自己给。

　　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回，我看他和孙菊华，谁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