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盛将军从边疆回来了,正在面圣,请殿下稍候。”
“好。”
日头正大,我端着亲手熬的参汤站在圣元殿檐下,大殿内隐隐约约传来争执的声音。
盛家先辈是同开国皇帝一起打下的天下,拥立圣祖登基,天下太平后便自请镇守边疆,无事从不进京,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只是从盛祁这一辈有了例外。
大夏开国一百三十多年来,盛家手握国内大半部分兵权。
先辈们的情谊也随着时间淡化,留下的只有一日比一日更甚的疑心。
盛祁,是大夏一百多年以来,第一个盛家质于京都的孩子。
随着殿内争吵愈发大声,我莫名的回想起来三年前大庸越过边境时,父皇不情不愿的给了盛祁兵权。
盛祁很厉害,奔赴战场三个月便平息了战乱,自那时起,他便再也没有踏进京都一步。
吱呀——
殿门打开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
紧接着就是一道身着玄色盔甲的英武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殿下。”
盛祁对我抱了抱拳,我点点头,福身回了一礼。
比起三年前,他褪去了青涩,身型也更加宽厚,身上也多了一些鲜血养出来的肃杀之气。
手握重权,又有才能,怪不得有胆量与天子叫板。
他想和我说些什么,立在一旁的内侍打断了他:“殿下,请。”
我点点头示意,走进了殿内。
我端着参汤进入殿内,映入眼帘的除了一地的狼藉就是坐在金黄色龙椅上的父皇。
他闭着眼,任由身边的内侍给他揉按着太阳穴。
我轻轻的放下参汤,示意内侍退下。
我的手,接替了内侍的手,轻轻揉着帝王的头颅。
“父皇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朝阳啊,你可怨朕将你送去和亲?”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跪在了父皇面前,轻微仰头,露出肿胀的脸颊。
“父皇,儿不怨,这是儿作为公主,需要承担的责任,也是儿,唯一能为百姓做的事。”
“你的脸怎么了?”
父皇并没继续这个话题,终于注意到了我的脸。
我垂下眼眸,抬手覆于伤处:“儿无事,只是朝辉妹妹还小,不懂事罢了,只是姐妹之间的玩闹而已。”
父皇精明的目光扫视着我,仿佛要将我从内到外都看个清楚。
盯了我半响,确认了我是真的没生出怨恨之心后,才缓缓叫来内侍吩咐:“朝辉不敬嫡姐,罚俸三个月,禁足一个月。”
罚俸三个月,禁足一个月,真是微不足道的惩罚。
我这个父皇,真是整个心眼都歪到贵妃宫里了。
我将头重重的叩在地上,“父皇,儿臣即将远嫁大庸,唯有三件事挂心,若不完成夙愿,只怕是儿臣会日日不得安眠。”
“说。”
我抬起头,与父皇警告的眼神相对,“儿远嫁,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父皇。”
坐在上首的男人眼神也瞬间慈爱起来。
“哦?”
“父皇日日夜夜忧思国事,除了朝辉妹妹和我,剩余的弟妹都还在幼年,无法为父皇分忧。儿只愿父皇保重身体,以保我大夏勇士太平。”
我磕了个头,感觉到一双大手将我扶了起来。
“我儿长大了,剩下两件事是什么,父皇一定给你办到。”
这是我自十岁后,便再难感受到的慈爱,贵妃一朝得宠,夺去了属于我母后作为皇后的尊荣,贵妃的女儿,也夺走了属于我的父爱。
我在这皇宫周旋了十几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位帝王,我作为帝王之女,用自己的姻缘前程,与帝王博弈。
“儿自小便跟在父皇身边,被父皇抱着参与过政事,贵妃母族势大,与儿外祖家制衡朝堂,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儿远嫁,母后膝下空虚,而贵妃娘娘儿女双全,请父皇多多顾念母后,儿远离父母,只想父母康健。”
“再有便是,想请父皇保一次大媒。吏部尚书刘大人嫡次女,刘媛,是儿臣唯一的好友,与申国公世子两情相悦,儿臣或许一辈子再也见不到这唯一的好友,但儿想与好友互通书信时,看到的是她生活美满。”
父皇复杂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儿大善,孝顺友爱。回去吧,朕好好想想。”
“谢父皇。”
我恭敬的叩首,退了出去。
“殿下,许久未见。”
盛祁在圣元宫门口拦住了我。
我有点诧异,但没有露怯,“盛将军。”
“殿下当真甘心去大庸和亲吗?”
我看着盛祁的眼睛,他的眼睛一如几年前一样澄澈,纯净,又多了一丝沉淀,比西域进贡的琉璃珠有过之无不及。
“盛将军,这是我作为大夏公主应该担起的职责。”
“职责,职责!我征战沙场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最终还是你要去和亲?”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怒气,无处发泄只能紧紧的紧握双拳。
“盛将军,这是我作为公主的职责。”
我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将淡漠的话语吐出。
“思宁,你忘了你的志向了!”
“盛祁!我是大夏的公主!直呼公主名讳,你放肆!”
盛祁听到我的怒斥声怔住了,仿佛中了当头一棒。
“你变了,你不是思宁了,你是朝阳公主了。”
他呆愣愣的看着我,唇瓣嗫喏,喃喃自语。
我抬起脚步,与他擦身而过:“盛祁,我会请旨,让你送嫁。”
我朝着凤仪宫走去,没再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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