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筝上了线，立马揪出宝格丽项链那一茬，进了栗子的队伍就质问：“怎么巧克力里面还有项链？”

　　栗子迟迟没有回复。

　　但陆衍却收到了消息。

　　栗子：你怎么还给她送了项链吗？几个意思啊？

　　陆衍眉梢沉了沉，很快反应过来是钱包里那张小票被苏好筝看到了。而且她有了对号入座的疑惑。

　　这么想通后，却又浮现出她即使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依然一副生人勿近的凛冽模样，陆衍就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他回复：别人送的，家里没女人，就借花献佛。

　　“靠，你是给我的人设埋雷啊？以后小筝筝再问我要礼物，我买不起了怎么办？”

　　陆衍手指敲键盘，神态很悠然：“我买得起。”

　　末了，又追加：“而且她不会问。”

　　很显然，那箱费列罗也是他买的。

　　他还记得那是个一连下了几天雨的日子，A市也下了。打完副本的三人找了个山顶看风景，苏好筝莫名其妙地感叹：“这种天气，就该一边吃巧克力一边看悲伤的爱情片。”

　　陆衍默默地敛了眉心，栗子却叫嚣：“买！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苏好筝只把这话当做过嘴瘾：“行啊，先来一百根费列罗。”

　　说者无心，但陆衍转头就去买了。

　　他交给李涵杰，李涵杰大骂：“什么意思，你要跟我抢人啊！”

　　早料到他脑回路如此，陆衍面不改色地又搬出第二箱：“你也有份。”

　　李涵杰这才作罢。

　　但其实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做这么浪费时间又无聊的事情。

　　李涵杰喜欢苏好筝，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知道了后，他哦了一声：“网恋不靠谱。”

　　他从来理智，通透，超于常人的冷静。也就常常让他显得无趣和扫兴。

　　十九岁的陆衍，从小被父母带着参加各种权贵聚会，深谙上层人交流的暗技，那些让人愉悦的话术早就和他的血一起流淌。按理说，扫兴的话他是能够很轻松地克制下来的。

　　但面对好兄弟的兴致勃勃，他没有克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微妙的烦躁，是在他日复一日地看到苏好筝对栗子千篇一律的拒绝后，慢慢消失的。

　　回过神来，屏幕上已经多了两个人。

　　苏好筝，栗子，两个游戏角色都停在他身边。

　　看到那个女角色，陆衍赶紧把手放在键盘上，但放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该敲什么字。

　　转而目不转睛地盯着对话框，看苏好筝会说什么。

　　“走！杀怪！”

　　一分钟后，苏好筝发言了。

　　栗子私聊陆衍：“小筝筝今天吃炸药了，脾气很冲。”

　　“你怎么说的？项链的事？”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给她一个惊喜了。顺便又表白了一波。”

　　“嗯？”

　　屏幕前陆衍揉了揉太阳穴，他为数不多的小动作。只有在烦躁和紧张的时候才会有。

　　手指放下，就见栗子哀嚎着回复：

　　“残忍拒绝！还说我再提，就拔出我的舌头打个蝴蝶结！”

　　心中一块石头幸灾乐祸地落地。陆衍失笑，这个比喻，刚好吻合他脑海中最新一幕看到的苏好筝。

　　怒气冲冲，正气凛然。

　　-

　　昨晚没睡好，又牙疼了一夜。苏好筝起床时，宿舍已经空了。

　　她慢慢下床洗脸，弄完了又想洗个头。推开厕所门的瞬间，她和里面的人一起尖叫了一声。

　　“你没走啊！”苏好筝抚着自己的胸口，被吓得不轻。厕所里传来冲水声，室友迫不及待地出来：“马上就走马上就走，群里说C大来了个大帅哥，女生都疯了！”

　　看室友走到门边又捂了下肚子，苏好筝关心了句：“你没事吧？”

　　“没……”

　　看来还是帅哥重要。苏好筝索然地勾勾嘴角。

　　背了一会儿单词，手机响起。

　　她拿起来一看，正是刚刚出门的室友的。

　　接通后，对方嘶了长长一口气：“好筝，我完了，血弄到凳子上了，怎么办，你快来救我……”

　　苏好筝愣了下，怒其不争地叹口气。从自己抽屉里拿了一张卫生棉，又揣了包湿纸巾。临出门返回来，在室友的床铺上找了一条长裤。

　　她还记得班长说的，三号楼。

　　进入大楼就已有了指示牌。

　　循着指示，她才到门边，就听到里头传来了掌声。

　　苏好筝悄悄地钻进去，短信里舍友说了位置，她粗略地在人群中找了一下，立刻就看到了回头对她招手的室友。

　　“怎么来姨妈了都不知道。”苏好筝抱怨，把手里的东西给她。舍友连连道谢，又戳她的肩膀：“看，帅吧？”

　　苏好筝抬头，舞台上有两个队伍，围坐在两条长桌旁。C大学生穿的白色衣服，A大为了吻合学校LOGO，穿的天蓝色。

　　但很明显大部分人都看着白色衣服的队伍。

　　那里头有个人很显眼，苏好筝立马想通了，这就是让女生们都疯了的大帅哥。

　　然而嘘起眼再三看，室友以为她也花痴了，忘了自己此刻的血光之灾，嘿嘿打趣：“口水收一收。”

　　她当然没流口水。苏好筝慢慢睁大了眼，脑中记忆翻滚，立刻衔接上了某个片段。

　　丢钱包那富家小子！

　　-

　　辩论双方正如火如荼地对峙着。

　　“‘初恋’更多是一种情怀和感受，不一定双方非要缔结成情侣关系，毕竟很多人的初恋都是暗恋。”这是A大学生的发言。

　　C大人群里有人举手：“那么按照你所说，如果是暗恋，以后老了，暗恋者向别人提起某某是我的初恋，这种单向认定的角色会不会对被暗恋者不公呢？”

　　听到这里，苏好筝才看了一眼他们的辩论主题。

　　——“初恋是不是第一个恋人”

　　似曾相识。苏好筝有些恍惚。

　　中场休息，双方都放松下来。主持人站到舞台上：“进入听众提问时间，现在我们随机抽签。”

　　人群里蠢蠢欲动。

　　主持人从箱子里拿出一个乒乓球，读出上面的座位号后，立刻就有一个女生站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拿过话筒，满脸的羞怯和激动：：“我想问C大的William同学，你有女朋友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出了在场多数女生的心声，紧接着哗然和起哄证实了这点。

　　苏好筝撑起下巴，看着那富家小哥站起身，接过了话筒，她不由得“哦”了一下，自言自语：“他就是关系户William啊，难怪。”

　　陆衍的眼神却在人群里搜索了一会，苏好筝坐得靠后，又有意弓背藏着，所以很难被发现。

　　天花板四个角落的音响就这么传出那个叫William的声音：“我正在追求一个女生。”顿了顿，仿佛有意让女生们死心，人群里果然一阵哀嚎。

　　陆衍眉目清俊，嘴角不经意地笑笑，在聚光灯下显得圣洁又虚渺：“她是你们A大的。”

　　-

　　苏好筝的笑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笑得饶有趣味，觉得这个男生很聪明。

　　从她看到他起，男生就换了一个位置，换到了最里面，于是目光里那些举着手机拍照的人都失望放下了大半。这是个明显信号，他不想被关注。

　　而提问这一个环节，他自知躲不过，所以直接把女生们的芳心扑灭，一劳永逸。

　　只是还要加上一句“她是你们A大的”苏好筝就不太理解了。感觉有些画蛇添足。

　　舍友的芳心也被扑灭，头栽到她肩膀上：“我失恋了。”

　　“少来。快去把裤子换了。”

　　“嗯。”室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谢啦。我马上回来。”

　　苏好筝朝她挥手，舍友起身后她就眼疾手快地擦了凳子，又为了保全到底，她坐了上去。

　　音响里的声音又传来：“64号，64号座位的同学，在哪里？”

　　人群里人头攒动，很快都朝她看来。

　　苏好筝疑惑地回头，见自己此刻的座位上正涂着64这个数字。

　　她指了指自己，主持人的目光已勾到了她：“对，就是你，同学。你来提问。”

　　话筒交到苏好筝手中，她懵懵然地拿着，底下的眼睛看着她，几个女生都在撺掇：“快问他是谁！他喜欢的人是谁！”

　　抬头，苏好筝和William对视。

　　这一看，她有点哑然。

　　William认出了她，目光明显放大，在顶灯的烘托下，闪亮得流光溢彩。

　　苏好筝也有些怔了。这个人有双足够魅惑人的眼睛，这眼睛让他危险又安全。

　　既不会轻易让人看透自己的情绪，又散发着天然的友好和耐心，会让人对他放下一切戒心。

　　苏好筝却逐渐在这对视里感到纳闷，觉得昨晚的一面之缘，还不至于让他这般相见恨晚的专注。

　　主持人又催了催，苏好筝清清嗓：“那我也问William同学吧。”

　　陆衍眼中的光流转得更多情。

　　苏好筝没有回避，看着硕大的辩论主题字体，神思有些飘远，但她觉得这是个狐假虎威的时机。

　　于是声色也自如：“如果一个人的第一段恋情是个错误，但这个人还能拥有初恋吗？”

　　人群中鸦雀无声。

　　陆衍目光微嘘，心里仿佛在想什么。但定在她身上的眼神却一动不动。

　　他举起话筒，声音充满磁性：“能。”一个字的回答后，陆衍修长的手指并没有离开话筒，他很快又进阶回答：“直到遇到正确的人，60岁也是初恋。”

　　苏好筝笑笑。她觉得这个简短的回答很完美。

　　她突然就有些喜欢他的聪明。觉得这个人和陆衍有些像。

　　温柔，不计较，有分寸。点到即止。

　　坐下后，她势不可挡地发起呆来。

　　想到了骆之洋，过往肮脏不堪的种种在她脑中按不下停止键，如同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苏好筝甩甩头，想让自己的理智和清醒回来一些。

　　但还是徒劳。她模糊地看着自己的膝盖，像一朵被晒蔫的花。

　　以至于下一个提问者站起提问，她都没有挪过去目光。

　　但音响的声音足够大，她还是听到了——

　　提问者是个男生，提问对象也还是William。

　　“我想问William同学，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