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佳苑,茂密的老树后,破旧的居民楼。

  根本不像给人住的。

  我在车里收敛起自己非常嫌弃的表情。

  下车,满脸换上焦急的表情,冲进张凌赫的家。

  刺鼻的潮湿味儿。

  满地都是被泡发了的江依依的遗物。

  张凌赫就趴在都是淤泥的地上,痛苦而怜惜地捡着江依依的遗物。

  “张凌赫!你的腿不能泡水的,”我装作心疼至极地抱起他,将他扶到沙发上,“你别急,我来。”

  “很脏的……”他试图拦住我,可我还是趴在了地上。

  一边装作细致地捡着遗物,一边细细观察着张凌赫的家。

  在角落里看到心理咨询的病例。

  上面写着,张凌赫害怕老式诺基亚手机的铃声,害怕血液。

  我愈发好奇藏在张凌赫身上的故事。

  而且张凌赫这个人,明显过分低调。

  不愿意在人多的时候签售,连打针都要独立的病房。

  愈发想要挖出那些他不愿提及的往事。

  写进我的小说里,一定有趣又充实。

  我装作没看到病例,转头看张凌赫:“我找人来排水,但房子彻底弄干估计还要几天……我要投诉邻居,太过分了!”

  “别,”张凌赫拽住我,声音很低,“楼上都是老年人,算了。”

  “那你怎么办,”我蹲在地上,伸手,反复摩挲着张凌赫已经被泡红的断腿,“住在这里对你的腿没好处。”

  张凌赫一愣,像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缩了缩脖子:“我没事。”

  我抬头,望着张凌赫,眼里是天衣无缝的担忧:“要不……先搬去,我家里吧。”

  他当然没有钱暂时换一座房子。

  张凌赫开始和我对视,瞳子隐在暗处,看不清情绪,良久良久。

  见他还在犹豫,我适时地开始抽噎:

  “江依依以前每年给我写读者来信,在我心里她早都是我的女儿。

  你可以不为自己搬家,可是依依的遗物怎么办,总需要换个地方处理……

  人死了,如果连遗物都被搞成这样,她不会安息的。”

  一次一次的,故意挑起张凌赫那根最痛的神经。

  张凌赫的呼吸声开始加重。

  他终于拎着少的可怜的行李搬进我家。

  看见我家里的布局,张凌赫很惊讶。

  “有时候,残缺的不是不好的,”我看向客厅的断臂维纳斯,又转过头,看着张凌赫好看的左脸,“我反而更加喜欢。”

  张凌赫转头,不看我:“等家里干了,我就回去。

  谢谢你,尚小姐,麻烦你了。”

  在家的时候,我用大多数时间来清理江依依的遗物。

  很奇怪的是,张凌赫居然不需要去上班。

  他似乎每个月都有到账的补助。

  我写小说,张凌赫就做饭,从不打扰我。

  吃过晚饭,我们偶尔会下楼散步。

  我会在这时,故意和他有过多的身体接触。

  我和张凌赫越来越熟悉。

  熟悉到我足以进行到下一步。

  我要挖出他的故事。

  夜里,我将张凌赫叫进小卧室,故意反锁了卧室门。

  打开投影仪:“依依的葬礼就快到了,给你看看我准备在葬礼上放映的视频。”

  我点击电脑上的播放键。

  又拿起水果刀,装作要给他削苹果。

  下一瞬,音响里却传来老式诺基亚手机的铃声。

  声音很大。

  当然是我故意放的。

  张凌赫立即浑身颤抖起来,神情是极度的痛苦。

  “你怎么了?”我装作不知情,假装拍着电脑,却将音频调成了循环播放,“这个音频停不下来了,电脑出问题了?!”

  慌乱之中,我故意用水果刀把手指割破,顿时尖叫起来:“啊!流血了!”

  血溅在张凌赫身上。

  他愣了一刻,立即艰难地跳起身,想要冲出卧室。

  可他当然出不去。

  他被困在血液和老式诺基亚铃声里。

  两样他最害怕的东西,不断奔溃着他的神经。

  张凌赫的表现让我非常满意。

  写小说向来讲究起承转合,‘起’的部分从这刻开始结束。

  该‘承’了。

  我在黑夜里扬起嘴角。

  好戏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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