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是在担心我吗？

　　背在身后的手终于动了动，下一秒却又僵住。

　　「明天有场宴会，收拾好自己，你看你现在哪里像他，你这张脸也是……」

　　颜回倾语气里止不住地嫌弃，直接转身上了楼，不再给我一个眼神。

　　我僵在原地，只觉得头疼得要炸开了，好不容易聚集起的勇气被全部打散。

　　她不是担心我，她只是觉得我这副样子不像那个人了，所以她不开心。

　　我的心沉下来，身体的疼痛许久才褪去，我将检查单撕碎，任由其在空中飘散。

　　她知道我病了又怎样，大概只会耸耸肩，毫不在意。

　　毕竟，以她的身价，想找一个替身谈何困难呢？

　　我的手不自觉的附上我的脸。

　　我的脸怎么样我不知道。

　　毕竟，我已经有五年没再照过镜子了，不想也不敢。

　　2

　　我来到洗手间，好不容易才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这张陌生的脸毫无血色，甚至因为这段时间食欲不振，而过分消瘦。

　　两边的颧骨有点突出，整张脸都垮下来。

　　我的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难过，没想到，我顶着这张脸已经五年了。

　　五年里，我一次次地逃避镜子，却没发现自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

　　没错，这张脸不属于我，而是属于司清云的。

　　我和颜回倾的家世天差地别，并不该在一起的。

　　只是当初发生了一件事让颜回倾精神崩溃。

　　当时我一直在她的身边照顾她，看着她憔悴失落的样子万分心疼。

　　整整七天，她都一言不发，我只能看着干着急。

　　我搭着她的肩，一字一句地对她说：「只要你可以好起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只记得她的眼睛骤然亮起，她说：

　　「你整成他的样子好不好？你答应我，我就嫁给你。」

　　从震惊到难过，只用了一秒钟。

　　我无法否认，娶她一直是我的梦想，可是我的喉咙就像被堵住一般，始终说不出话。

　　她见我不答应，开始不断地自残。

　　曾经的颜回倾对我而言，就是黑暗里的一束光，我爱她，见不得她如此伤害自己。

　　所以我妥协了。

　　为了整成这张脸，我吃了不少苦头。

　　不仅削了骨，割了双眼皮，还垫了鼻子。

　　甚至颜回倾在没有提前通知我的情况下，对我的声带进行了调整。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我更像司清云一点。

　　只记得拆下纱布的那一天，颜回倾双眼含泪，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却唤了声：「清云。」

　　我才知道，我失去的不仅是我的面貌，我的声音，甚至还有我的名字。

　　我曾在每个晚上，看着这张脸痛苦不堪。

　　可看到颜回倾在这张脸的陪伴下越发恢复正常，我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她也兑现了她的承诺，与我结婚。

　　我以为她总会在我的陪伴下走出来，彻底忘掉司清云。

　　可是我错了，结婚后，颜回倾愈发变本加厉。

　　她不满足于我的面貌，我更期望将我复刻成下一个司清云。

　　为此，她开始逼着我各种模仿司清云，穿搭风格言谈举止。

　　我也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是只要我一反抗，她就会去外面找其他人，甚至拿奶奶的医药费威胁我。

　　我无可奈何，只能一次次选择妥协。

　　渐渐地，曾经那个肆意洒脱的少年好像消失了。

　　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下来，带着痛苦和不甘。

　　我竟然为了颜回倾把自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不过没关系，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了。

　　3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人拉起来做造型。

　　看着套在身上宽大的衣服，我第一次提出来自己的要求。

　　「能不能换一件小一点的？」

　　造型师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嘲讽，语气不屑道：「这都是颜小姐吩咐的，按照司先生的码准备的。」

　　我的眼神暗下来，没有再说话。

　　我从小营养不良，身体比较瘦弱，再加上最近生病，更加干瘦了。

　　司清云的衣服套在我的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衬衫和西装外套都是顶好的面料，可穿在我身上却格外不舒服。

　　我喜欢的是轻便简洁的运动装，不喜欢领带的束缚。

　　明明五年都这么过来了，可能是因为生病了，倒生出几分叛逆之情。

　　我被司机送到宴会厅时，颜回倾还没到。

　　我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聚集在我身上的目光。

　　周围的窃窃私语钻进我的耳朵里。

　　「这个冒牌货怎么又来了，颜姐还没有腻吗？」

　　「说到底，假的还是假的，怎么学也不像。」

　　我装作没有听见，默默找个地方坐下，这些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

　　曾经我也愤怒过，甚至为此和一人大打出手。

　　颜回倾知道后她不仅没有站在我身边，反倒是斥责我。

　　「清云可不会像你这般无脑又鲁莽，他向来端庄得体。」

　　「你出门在外，顶着他这张脸，就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别败坏了他的名声。」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随随便便和人动过手，因为我知道，没人会替我撑腰。

　　之前，颜回倾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让我学习各种礼仪，希望我在宴会场上可以游刃有余。

　　只是我实在愚笨，学不会里面的弯弯绕绕。

　　我静静地坐着，眼神不断看着门外，希望颜回倾可以早点到来，免得我一个人尴尬。

　　可是我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一直到宴会正式开场，她才姗姗来迟。

　　她脸上挂着我许久未见过的笑容，手臂竟然挽着一个男人。

　　我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一瞬间，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一颗心脏像被一只手捏着，喘不上气。

　　司清云，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回来了。

　　既然如此，那我这五年又算什么。

　　两人停在了我的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们身上。

　　两个一样的人站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会有比较。

　　我随意扫了一眼，司清云身上的衣服和我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我穿得不伦不类，他穿得恰好合身，风姿绰约。

　　司清云瞥了我一眼，眼神轻慢又不屑。

　　「要不是知道我是独子，我还以为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

　　我的身形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避免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

　　颜回倾看着司清云的目光温柔又真挚，是我曾经无数次渴望的。

　　看向我的一瞬间，她的眼神里却满是冷漠。

　　「不过是一个替代品，哪配与你相提并论。」

　　「这里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颜回倾命令道，带着司清云从我旁边擦肩而过。

　　我想拉住她，却被躲开，话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正品回来了，赝品自然是不需要的。」

　　「这么一比，大少爷果然还是大少爷，一个市井小民怕不是连司少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过。」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宴会厅的，只知道外面寒风萧瑟，吹着我的身体发凉。

　　心也更凉。

　　司机送我来后就离开了，没有到安排时间，他不会来接我，我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就算有，我也调不动他。

　　我的身体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原本想着等到宴会，可一想到这样子极有可能再次和她们撞见，我的心就抽疼。

　　我不想再被人羞辱了，所以我选择一个人走下去。

　　宴会厅在半山腰上，打不到车，我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公路。

　　手机铃声陡然响起，我的心跟着颤了颤。

　　4

　　会不会是宴会结束了，颜回倾想起我来了。

　　我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却发现是一个软件的推送信息。

　　上面写着：「林寒先生，生日快乐。」

　　我的心剧烈跳动着，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再过过生日了。

　　五年里，颜回倾每年都会给我过生日，不过是司清云的生日。

　　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要遗忘自己的生日了。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个生日了吧。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去蛋糕店给自己买了个蛋糕，并且发消息给了颜回倾。

　　「我快死了，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回来陪我过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