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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了，她长高了，也漂亮了。眼睛那么亮，人那么瘦。

　　那一刻，我心脏猛提，呼吸迟滞。

　　可我只能故作从容——

　　「李少，适可而止吧。」

　　我阻止李鸣一玩得太过火：「李总吩咐过，让你回国后低调点。」

　　然而下一秒，红了眼的李鸣一甩手拔出红酒瓶，砰的一声直砸在我的额头上！

　　「不玩她，玩你？」

　　他扯着领口，一把将我捞到身前。

　　「宋秘书是吧？你这样的，我见多了。真以为在我爸跟前吹几句枕边风，就能给我当后妈了？省省吧贱货！」

　　我的头嗡嗡裂响，浓稠的鲜血漫过视线，放大了李鸣一的无耻与狰狞。

　　阿美连滚带爬地扑上来，满脸泪痕，支支吾吾地比手画脚。

　　她用双手搂住李鸣一的大腿，贴脸蹭上去，明亮而坚定的目光中浮出一丝极其违和的顺从。

　　李鸣一哈哈大笑。

　　「乖，好狗。」

　　他就手起开一瓶新酒，照着女孩的头顶倾倒下去。

　　女孩伸出舌头，哈哈喘着气，然后趴在地上一点点舔舐着酒水。

　　不论是地毯上的，还是男人皮鞋上的。

　　「看见了没？心甘情愿的。」

　　李鸣一得意地警告我，让我少管他的闲事。

　　「老头子都奔五十岁的人了，李家产业早晚是我的。你傍他？还特么不如傍我！哈哈！哈哈哈！」

　　李鸣一被我扫了兴，拉着那帮狐朋狗友转场去了。

　　空荡荡的包厢里，我蹲下身，陪着阿美在黑漆漆的沙发下面翻找着。

　　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只廉价的人工耳蜗。

　　很老旧的款，不值几个钱，卡扣的地方已经断裂过好几次的样子，缠了一圈一圈的透明胶带。

　　「阿美……是我，微微姐。」

　　我帮她戴上耳蜗，低声哽咽道。

　　她眼前一亮，兴奋地向我扑过来——

　　我却将她一把推开：「谁让你接近李鸣一的！我不是让你去好好读书，好好照顾奶奶么！这是你一个小姑娘该干的吗！」

　　我说我已将身入局，哪怕付出一切，必李氏父子拉下地狱。

　　但阿美才刚刚二十岁，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被李鸣一糟蹋。

　　阿美哭了。

　　她像只小猫一样趴在我腿上，瘦削的肩膀一下一下地颤抖着。

　　「微微姐，你一个人不行的，让我帮你吧。我奶奶上个月去世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怕了……」

　　她干瘦的胳膊搂在我腰上，我环着她瘦小的肩背，紧紧拥抱在一起。

　　二十八岁的我和二十岁的她，就像一株从底层泥淖里生长出来的并蒂莲。

　　我们不在乎淤泥是否染身，只妄想将那金字塔尖的统治者们拉下神坛。

　　……

　　会所门口，我当着保安和监控的镜头，甩了阿美一耳光。

　　同时将一把钞票直接扬在她脸上——

　　「李少不是你这种低贱的小妮子能攀附得上的。拿钱走人别不识抬举，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司机上来搀扶我：「宋姐，先去医院吧。」

　　我掸了下指尖半干半黏的鲜血，摇头：「无碍，李总在办公室吗？」

　　司机点点头：「李总在跟海外供应商开会。」

　　海外供应商？难道是李慕卿跟进大半年的欧洲市场？

　　这老狐狸狡兔三窟，走一步思三步。

　　怕是看透了这没用的儿子将来早晚要栽，提前布好境外的路。

　　真要是等到他们步步为营，我的复仇只会难上加难……

　　我衣服没换，医院也没去，带着一身伤血淋淋地回到办公室。

　　「李总，李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您放心吧——」

　　说着，我脚下一个踉跄，直接绊倒下去。

　　李慕卿正在电脑前开线上会议，这一幕闯进对面的合作商眼中，可想而知的惊愕又震撼。

　　我挣扎着抬起手，勾掉屏幕电源。

　　「对不起李总，我不知道您在开会……」

　　「阿灵！」

　　下一秒，我直接晕倒在李慕卿的怀里。

　　醒来后，我已经躺进他的卧室了。

　　三年潜伏，我不敢打草惊蛇。想尽一切办法欲擒故纵，始终没能撬动老狐狸这棵老树根。

　　四十三岁的成功商人，正是老奸巨猾片叶不沾身的年纪。

　　他虽然欣赏我信任我重用我，却从来没有允许我踏入他私人领域半步。

　　在他的别墅过夜，这是我头一次。

　　头上的伤口包扎了，手臂上还留着输液过后的胶带。

　　几百万的床垫松软温暖，窗外一品豪居的江景豁然开朗，这房子里的每一隅都充斥着高品质的奢华。

　　一寸富人金，多少穷人血。

　　「阿灵。」

　　李慕卿走进房间，来到我床边。

　　他身材高大，肩臂结实，常年自律的生活习惯让他看起来跟三十几岁的样子无异。

　　儿子不成器，他不敢老，这是他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李总，你今天不是要去欧洲吗？」

　　我是他的贴身秘书，他的行程我了如指掌。

　　昨天的商谈如果顺利，他今天将会乘坐最早的航班到对方公司去。

　　「你这样子，我走不开。」

　　吴妈进来送饭送水，李慕卿将我扶起，护着我头上的绷带，帮我坐起来靠稳。

　　「而且昨天的会议也中断了。」

　　听说他被砸了生意，我满心欢喜，却面露愧色：「李总，真对不起，昨天是我太唐突了。」

　　我解释说我怕您担心李少有惹祸，所以急着回来跟您反馈。

　　他抬手打住我的话，问我伤是怎么弄的。

　　我游开眼睛，摇摇头：「不小心摔的。」

　　他信了才有鬼，但我必须这么说。

　　李慕卿长吸一口气，身体向后微微靠直，嘴角弧度向下压去。

　　我知道，这个微表情代表着极力压抑的怒意。

　　「带进来！」

　　李慕卿冲着门外厉声一喝。

　　只见两个保镖左右压着宿醉恍惚的李鸣一，将他推搡下跪。

　　李慕卿：「跟宋秘书道歉。」

　　李鸣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爸，她……她她真要给我当后妈啊？那可真对不住了，昨晚我已经把她玩烂了。」

　　砰的一声，李慕卿抬脚飞向李鸣一的面门。

　　踹得那混账直接一个四仰八叉，直接吐出一口脏血两颗门牙！

　　3

　　「你打我？为了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爸，你竟然敢打我！」

　　李鸣一挣扎不起身，呜呜大叫：「你忘了我妈死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了吗！你背叛了我妈！你将来下去有什么脸见她！」

　　提到亡妻的一瞬间，李慕卿的脸上浮出一抹难能一见的动容。

　　挥挥手，他叫人把李鸣一拖下去醒酒。

　　我垂了垂眼眸：「我昨晚，其实没有……」

　　「我知道。」

　　李慕卿走到窗前，拉开了帘子：「他要真干了那么伤天害理猪狗不如的事，我早把他皮扒了。」

　　我心中冷笑：他碰你的女人叫猪狗不如，但他碰别的女人就叫年少无知？

　　他十八岁那年醉驾飙车害死我哥一家三口的时候，你当爹的怎么不觉得伤天害理？

　　敛下这些情绪，我轻声劝道：「李少还是孩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不听我的也很正常，毕竟我只是李总的秘——」

　　「如果你有个名分，会不会好些？」

　　李慕卿突然转头看向我，城府里裹着算计，夹着试探。

　　我心脏蓦地一顿，坚定摇摇头：「还是不要了，我从来没想过。」

　　「为什么没想过？」

　　李慕卿走过来，挑起我的下颌，口吻意味深长。

　　「你要是想要，我便衡量一下能不能给。可你什么都不要，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他说鸣一七岁的时候，他妈就走了。这么些年，他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哪个没想过要上位成为李夫人？

　　他说他看得出来，我比她们都努力，不仅学习能力强，还很上进。

　　「既然没想过要往上爬，又为什么要去做整容呢？」

　　李慕卿端起我的脸，玩味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我暴露了？！

　　当年我哥一家惨死后，我变卖家产开始了漫漫复仇路。

　　我在K国整容的恢复期，顺便进修了相关的专业。

　　在一次国外贸易会展上，我邂逅了风度翩翩的李慕卿。

　　我的自信大方，果敢独立，以及一口流利的外语和专业的对口能力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邀请我入职到他的集团，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我以为就差临门一脚，我就能获得他的信任和放松的警惕。

　　我要成为李夫人，要为他生下子嗣，要让李鸣一和他父子反目，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可是李慕卿太狡猾了。

　　二十岁出头携妻子白手起家的男人，多年来对外维系着专情的人设，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他与我相处，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地做好安全措施。

　　甚至都没有留我在别墅过过夜——

　　此时此刻，他一把明牌扬在我脸上，把我处心积虑的四年变成了一场笑话。

　　我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万一他只是……只是在试探我呢？

　　我拼命回忆这些年我毫无露马脚的每一处细节。

　　试探，一定是试探！

　　「李总，我没有整容……我只是微……微调。」

　　「微调也一样。」

　　李慕卿一手端着我的下颌，另一只手穿过我额前荡下来的碎发，怜惜地抚摸着：「你有这个意识，就说明你有在想要把自己往更好的方向上去争取，努力。不是吗？」

　　我愣在当下，一时间不明所以。

　　然而李慕卿却笑了：「是徐医生说的，他给你包扎伤口的时候，看出你额角处有撕裂线。你紧张什么？」

　　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却也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我挤出了眼泪，潸然而下。

　　我几乎没有在李慕卿面前表现出这样柔软的一面，因为他身边并不乏这样的女人。

　　娇软的，乖顺的，贤惠的。

　　所以从一开始接近他，想要吸引他注意力的时候，我就给自己立下了这样与众不同的人设。

　　可往往越是这样，我反差的脆弱感一下子就把他拿捏住了。

　　「阿灵，你怎么了？」

　　李慕卿捧着我的脸，声音微微有些紧张。

　　我抽泣着说：「我以为，你嫌弃我整过容的……你是不是怕我以前长得丑，遗传给宝宝？」

　　他抱着我哭笑不得，将我环在手臂里温声低语：「真愿意给我生个孩子？」

　　我故作傲娇别开脸：「我想要个孩子是真的，不过父亲是谁倒没那么重要。」

　　李慕卿眉峰一凛，就手拧住我的脸颊，蓬盛的占有欲狠狠溢出眼眸：「你再说一遍？」

　　我倔强咬唇：「你已经有鸣一了，我不想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被手足骨肉盼着死。」

　　李慕卿收了收神色，同时松开了我。

　　「你先好好养伤，过几天去医院做个婚检。」

　　看着李慕卿离开的背影，我长出一口气，颓然靠下身去。

　　他终于被我攻略了吗？

　　一时间我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以李慕卿的谨慎和城府，对于我曾整过容的事，他就只是一提而过吗？

　　我起身爬到窗户边，看到楼下有一辆熟悉的SUV。

　　那是李慕卿的私人医生的车。

　　我记得这车，是因为李慕卿有时会有眩晕的毛病，工作强度大的时候犯过几次，都是我叫徐医生到办公室给他看的。

　　奇怪！我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这半天也没见徐医生过来给我检查。

　　那他为什么还没走呢？

　　我蹑手蹑脚地起身，在布局完全陌生的别墅里贴着墙转。

　　即使被发现了，我也可以借口迷了路。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李慕卿的书房，听到他在里面跟徐医生的对话。

　　「所以昨天的绷带废料都已经扔掉了？」

　　李慕卿问。

　　徐医生：「是的李总，当时我也没想到这一步。现在秦助理发了K国那家整容医院的档案资料过来，确定四年前有个叫宋微的我国籍女性在那里做过整容手术。这个宋微当年刚刚大学毕业，系车祸死亡的宋昊的亲妹妹。」

　　李慕卿：「你的意思是，那边医院一般都有病人的血液留底样本是吗？」

　　徐医生点头：「是的，所以只要把宋秘书的血液样本寄送过去，核对一下就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宋微了。李总，要不我上去再给她抽一支血？」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