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栏杆拼死抗拒。
「怎么?怕了?」李森手上用力,我大半个身子已经悬在外面,手在空中乱抓。
「还敢不敢和我硬扛?蠢货!」
我呜呜,摇头。
他用力将我摔到阳台上,像甩泥巴一样。
然后满意地拍拍手,自顾自回屋,顺手「咔嚓」锁上阳台门。
我浑身疼痛,软绵绵躺在地上。头顶是浓浓的黑暗,孤寂的星星。
缓了很久,我勉强跪起身子拍打阳台门:
「李森——开门——」
不知是厚厚的防爆玻璃屏蔽了我的声音,还是李森假装听不见。
总之,我拍打呼叫了十几分钟,直到屋里灯光全部熄灭。
高层冷风嗖嗖,疼痛和绝望席卷全身。
我蜷缩在阳台角落,只有一个念头:要不,跳下去算了。
活着,好辛苦。
3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阳台门打开,一声惊呼:「太太,你怎么了?」
我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伸手挡住刺目的阳光,是每天来搞卫生的吴阿姨。
她一脸惊慌,「怎么全是血?李先生呢?」
她扶我进去,慌慌张张给李森打电话,自然是没接听。
身下换成松软的床垫,神经一放松,我昏死过去。
再睁开眼,是医院,吴阿姨叫了救护车。
见我醒了,她有点不知所措,「太太,陆医生说你醒了要报警?」
「谢谢阿姨,你走吧,没事。」
「哦!」吴阿姨起身,又不放心地替我掖掖被子,「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要不,你打电话让李先生来?」
夫妻?
除了那个红本本,我和李森哪点像夫妻?
在医院一天一夜,李森一个电话都没有,更别说露面。
只有陆医生陪着我,又差点被他骂死。
4
出院回家,家里冷冰冰的没人气,看来李森一直没回家。
他彻底忘记阳台还关着个大活人,要不是吴阿姨解救我,这一天一夜我就在阳台关着,死了都没人发现。
手机通话记录还停留在我给他打的十几个未接电话界面。
呆坐很久,我给他发了条消息:明天奶奶生日。
意外地,他打过来电话。刚一接通,咆哮的声音击穿我耳膜:
「徐诺,记吃不记打?乱发什么信息?」
瞬间,委屈、愤怒、憎恨冲上头顶。
凭什么?我的委曲求全换来的只有侮辱?
是,是我倒追李森。
虽然他不喜欢我这样除了学习好,一无是处的普通女生,但奶奶逼婚时他的女神弃他而去,是他自愿退而求其次,和我领了证。
我曾经幻想,再貌合神离的婚姻,处着处着,总会有感情的。
没想到,我的忍让惯坏李森的脾气。
破天荒,我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吼过去:
「是你奶奶生日?爱去不去,自己打电话去说!」
李森半天没吭气,不知道是被我吓到,还是不敢和他奶奶去说。
半晌,他应了一句:「各走各的。」
说完挂断,没多问一个字。
心,凉透了。
5
一早起来收拾停当,我带着礼物早早去李家别墅。
奶奶80大寿,按习俗,不宜大操大办,自家亲朋小聚一下。
婆婆在厨房指挥上下准备家宴,看见我过来,又看看我身后,白我一眼。
在她眼里,笼络不住男人,不能让男人开心,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失败,更何况不开心的还是她儿子。
我没多说,主动帮忙摆碗筷端菜。
菜上齐时,李森终于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
李森推着女人的腰介绍:「我朋友,焦娇。」
「奶奶,生日快乐!」焦娇送过去一个大盒子,奶奶笑着招呼:「坐吧!」
李森帮忙拉开椅子,伺候焦娇坐下,自己也挨着旁边坐下来。
我尴尬地绕到对面找空坐下。
众人互相对对眼神,同情地看看我。焦娇的到来,还成双成对和李森坐在一起,无异于打我的脸。
他们都知道焦娇是李森的女神,他们同一个阶层,同样的福贵,一起长大。
而我,没有背景没有家底,靠啃书本才和他们一起站到巅峰。
当年焦娇追逐梦想移民出国,我才有机会站到李森身边,但并不般配。
如今,我让出位置似乎是理所当然。
对面的焦娇看着我,红唇一张一翕。
我知道,她说的是:艳照!
6
饭后收拾的时候,我拉住来厨房端果盘的李森,「和你说件事……」
他甩开我手,「又怎么了?」烦躁得不行。
我耐着性子,「你们不用拿照片威胁我,我随时可以离婚。」
「你有病吧?」李森压住嗓子吼,偷眼看看外面的奶奶,「你非得今天找事?是不是觉得有奶奶护着,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焦娇发给我……」
「少啰唆!」李森抬手推我一把,让我退到外面人视觉死角里,用力揪住我衣领,「别打扰焦娇,否则,我弄死你!」
真是心尖上的人,我提都不能提。
我被他勒到窒息,直到脸憋得通红,他才松手,冷哼一声:
「别打鬼主意,乖乖做几天少夫人,该你滚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我揉着快断掉的脖子,一阵猛烈咳嗽,心都快咳出来了。
他的心怎么这么冷,捂都捂不热。
「那次,那些照片,焦娇怎么会有?你还给谁看过?」
我不禁哭出声,屈辱更大于疼痛。
李森片刻的疑惑,但很快又不耐烦。
有的女人泪惹人心疼,有的女人泪格外让人心烦。
我的一切都惹李森烦。
他端起果盘,「哭哭,丑死了!难怪我妈说你没品位低俗!别出去给我丢人,就在厨房待着吧!」
说着走出去。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我心下一酸,这就是我的亲老公。
过去,我真的好喜欢他,能和他结婚,我专门去庙里磕头还愿。
如今,却像仇人一般见不得。
外面喧闹,似乎有人说了什么笑话。我无意去参与,拐出厨房去阳台透气。
刚喘口气,身后有人说话:
「真没想到,大才女在床上大开大合,为留住男人,也真豁得出去。」
焦娇的声音像刀刻玻璃般刺耳,我浑身一激灵,回头死盯着她:
「照片,为什么在你手里?」
7
那张照片,是我和李森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问我:「真的,爱我?」
我重重点头。
「我要怎样,你都愿意?」
我略迟疑,又想红本在手,「愿意!」
李森那次解锁了所有姿势,用到很多我从没见过的玩具,最后提出拍照。
我,答应了。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
如果不是焦娇发给我照片,我以为我已经忘记。
焦娇上下打量我,嘴角得意:「李森什么也不瞒我,手机随便看。」
「那照片我还给几个朋友看了,他们都夸你身材好。可惜,也就那一次,李森对你实在不感兴趣。」
「怎么?三年你都想不出新花样?」
「没什么新花样!」我突然笑了。
我以为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在李森那里不过是一次体验感很差的经历。
最后,变成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焦娇看我笑,有点诧异:「你笑什么?」
笑什么?
我摸摸阳台护栏,向下看看密实的绿化带。
三楼,刚刚好。
阳台只有我和焦娇,隔着纱帘看不真切屋里,屋里的人一样也看不真切阳台的情况。
我突然抓住焦娇胳膊,「去死,好吗?」
8
焦娇一脸恐慌:「徐诺,你不要乱来!」
漂亮的脸蛋因为惊恐而变形,更好看了。
我不说话,死死抓着她胳膊压住她身体,一步步逼她退到护栏边。
「徐诺,你疯了……」
「啪!」我狠狠扇她一耳光。这一声,足以让屋里人听到。
「啊!」
就在焦娇惊讶的时候,我突然身子后仰。
「扑通!」
有人冲到阳台上时,刚好看到向后坠落的我,还有焦娇伸直的手臂。
几乎同时,楼下的人看到我坠落灌木丛中。
我似乎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巨大的冲击力蔓延到肢体末端,像要把我撕碎。
最后清明的那一刻,我看到阳台上探出身子的李森。他一脸惊恐,不敢相信地看着焦娇,似乎明白一切。
我随即陷入无边的黑暗。
9
黑暗闪退,我又回到学校,见到导师,看到师兄,他们告诉我,新药出来了,问我是否署名。
我摇摇头,「徐诺,已经死了!」
可死了为什么还疼?
耳边乱哄哄的,是李森的声音:
「这里有医生,我留下有什么用?焦娇还在公安局?」
看吧,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我痛得刚一呻吟,口鼻立刻盖上一个罩子,耳边听到陆医生的声音:
「别怕,我在。」
忽然地,身子轻飘飘,脑子一空睡过去。
和预想的一样,灌木丛就像豆腐块一样,化解掉坠楼80%的冲击力。
万幸,我只是腿骨骨折。
术后睁开眼已是两天后,意外地看到李森立在床尾。
见我醒来,他没有任何表情,嘴巴张了张,斟酌一番开口:
「焦娇不是故意的。」
我一动不动看着他,「你等我醒来就是要说这话?」
「她还在公安局关着,你还要怎么?」他还急了。
我看看绑着石膏的双腿,「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能把她怎样?」
「我不管,反正你要和警察说清楚事情经过,不要追究焦娇,没必要让她受委屈。」
「那我就活该受着?」我一下红了眼眶,「李森,我还是你老婆。你老婆被人推下楼,你却原谅施暴者?合适吗?」
李森沉着脸:「徐诺,我再说一遍,焦娇不是故意的。你不爱钱吗?她会给你一笔钱,但你要写一份谅解书。」
我无话可说,疲倦地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他。
听着他停留片刻,走出病房。
在那之后,好几天没来看我。
我疯了一般拒绝护工看护,只要能抓到手的东西都摔在地上,冲所有人嘶吼,包括婆婆。
她第一次来看我,我抓起床边一个苹果丢过去,正中她脑袋。
虽然我还很虚弱没什么力气,但也足够砸蒙她。
她捂着头尖叫,「我是你婆婆呀,失忆了吗?」
我又抓起水杯丢过去,「滚——」
水杯在她脚边爆裂,她吓得退出门外:
「陆医生,不是腿骨折吗?脑子也坏掉了?」
陆医生走近病床,按住发狂的我,喂我一粒药。
看我渐渐平静,陆医生忍不住责怪婆婆:
「你们轮番来刺激病人,让她怎么恢复?」
婆婆哑然,她当然知道还有谁刺激了我。
之后的日子,我要么发疯打砸,要么吃陆医生的药睡觉,再没人来打扰,身体倒是慢慢养好。
偶尔听到小护士吃瓜:
「原以为豪门太太的日子有多舒心,现在看,真可怜!」
「是啊,传说她是贪财拼命嫁入豪门,可有钱也得有命花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后福?
后福岂能我一人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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