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钱？那家里的钱呢。我们结婚前我就攒了十万了，结婚八年，不算奖金一个月也有八千啊，你跟我说一分钱也没有了？」

　　她笑得依旧温柔，「谁说一分钱都没有了，你看不是有八千吗。」

　　我松开拉着她的手，「老婆，我没开玩笑，你说实话，家里的钱呢！你出去嫖了？出去赌了？你该不会吸毒了吧？」

　　老婆平时总说我们要攒钱买房，平时连牛肉也舍不得吃，我心疼她节俭，还拿奖金给她买了金镯子。

　　结果呢，攒下来的钱呢？

　　她给我看过买菜的账本，我俩一个月也就吃一千多，算上房租水电、人情往来，怎么也超不过四千啊。

　　一月四千，一年四万八，八年下来的工资，加上我那十万存款，怎么也有三十多万了啊。

　　她捂住肚子，哎哟哎哟，「老公，你说这是小事，没有我们重要的。

　　啊～肚子痛，宝宝，你是不是被爸爸吓到了啊，我让他给你道歉。」

　　小事？我工作八年，一分钱没剩下，还把存款折腾没了，还每天只能吃着萝卜白菜，这能算小事吗。

　　每一分钱，都是我在顶着太阳开着挖机，一点点赚来的啊。

　　可看着她的大肚子，我还是尽量冷静下来，这是我们夫妻俩盼了八年的孩子啊，她也是陪了我八年的妻子啊。

　　她子宫畸形，很难怀孕，我陪着她到处看医生，和她一起求医问药，烧香拜佛，为了孩子，我把烟都戒了。

　　她不舍得买肉吃，我经常给她带卤肉改善伙食，她怕吃太好攒不到钱，我只好自己少吃点，吃差点。

　　她干活一出汗就荨麻疹，我心疼她，结婚八年没让她上过一天班，家里的活都是我干，忙不过来的时候让我妈过来帮忙。

　　我知道，我没有别的男人有钱，可我已经尽力对她好了啊，她到底为什么骗我瞒我。

　　「老婆，三十多万没了啊，这是小事吗？你告诉我，钱到底哪儿去了啊，我求求你，说实话吧。」

　　我拉住她的手，小声恳求。

　　「老公，你放心，我没赌博，更没吸毒，钱，钱给嘉耀了，你知道的，他没工作，我当姐姐的，得多照顾照顾他啊。」

　　「他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还要在家等着我养？老婆，你孝敬爸妈我从来没意见的，可你怎么能把钱全给林嘉耀呢。

　　不行，走，我们去要回来，多的就算我借他了，最少拿回来十万。」

　　老婆坐月子，请月嫂，孩子的奶粉、尿布、衣服，样样都要钱，最少都要十万，不然他们娘俩怎么过。

　　「老公，钱都给嘉耀了，再往回要，我这个姐姐把脸往哪儿搁！再说了，他现在得了尿毒症，我们快把这八千给他送过去吧。」

　　她拽着我想走，我震惊地看向她，她好像读懂了。

　　「我和孩子有办法的，妈不是攒了养老钱吗，先拿这钱应应急。」

　　她笑得那样温柔，那样熟悉，我却像是从未认识过她。

　　我的钱全拿去给她爸妈了，现在还算计起我妈的养老钱了。

　　结婚八年了，她眼里到底有我妈，有我吗？她只惦记着他们林家一家子吧。

　　她拉我去医院，我没有挣扎，她去送钱，我得去要钱。

　　3

　　坐上出租，我翻起她手机账单。

　　每个月她最少给她弟转四千，最多一次转了六千三，看着一笔笔转账，我险些吐血。

　　明明平时她温温柔柔，孝顺我妈，对我们未来有着良好规划啊。

　　她平时总是把她弟挂嘴上，可那仅仅是她弟啊，她怎么就能把钱全给了她弟呢。

　　「老公，你别生气，钱都是小事，嘉耀才是大事。

　　他还没结婚呢，生了这病我们林家香火可怎么传承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平时老婆很关心我的，我感冒发烧状态不对，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可现在，我快要气死了，她却只想着她弟弟。

　　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所以，她才把我的钱都给了她弟吗。

　　不容我思考，刚到医院，丈母娘立马把我们往器官移植科拉。

　　「好女婿，我平时对你够好了吧，这次真要你帮帮忙了，你这身强力壮的，一定能给嘉耀捐肾。」

　　肾对男人多么重要啊，更何况我在工地上班。

　　「妈，这我捐不了，你知道，我是干体力活的，缺了肾我还怎么工作？也别去配型了，我们去看看嘉耀。

　　盼儿之前每个月给他打钱，现在孩子快出生了，帮忙攒的钱得还给我们了，我得给孩子买纸尿裤去了。」

　　我死死拽住丈母娘，不再往前。

　　老婆也拉着她妈，「妈，志兴他工作累，捐不了肾的，你和爸年纪大也算了，还是我去配型吧。」

　　这算不算我赢了她弟一次呢，我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到了后半句话。

　　「不行，盼儿，你大着肚子呢，这对你肯定有影响的，我不同意。」

　　老丈人眼睛一转，从丈母娘身后钻出来。

　　「好女婿，你自己不捐不能拦着我女儿啊，那可是她亲弟弟，你俩还想袖手旁观？

　　也别说钱的事儿了，我没听说过，再说了，就算真给了，姐姐给弟弟点零花钱，谁能说什么。」

　　丈母娘不断应和，「就是就是。」

　　他们眼里只有儿子，看不到女儿那高高耸起的肚子，可老婆也看不清。

　　她不顾我的阻拦，「老公，那是我弟弟，我得去配型，去捐肾啊，我相信孩子也关心着舅舅，他能理解的。」

　　我双拳难敌四手，实在拦不住他们，看着老婆的肚子，想着我们艰辛求子的八年。

　　我闭上了眼睛，「行了，我去捐，行了吧。」

　　「老公，还是我来吧。」，老婆的眼里有欣喜和担忧。

　　我知道她爱我，我看得出来她爱我，所以我才会爱了她八年，对她好了八年。

　　丈母娘很是激动，「走，嘉耀有救了，直接上手术台一换多好，医生还非让做配型。」

　　她和老丈人架着我往前，生怕我跑了。

　　「爸妈，丑话说在前面，要是配型没成功，就放弃让我们夫妻俩捐肾。

　　嘉耀这尿毒症发现得早，好好配合治疗，好好做透析，很快就能等到合适的肾源的。」

　　他们点头应声，我以为答应了，却因为姿势没有看到他嘴角的笑。

　　抽完血后，我们焦急地等到结果。

　　我不断恳求老天爷，千万别配型成功，钱怕是难要回来了，我还要挣钱养活老婆孩子啊。

　　老婆看上去也在祈祷，不知道她是为了我还是她弟弟。

　　很快，结果出来了，我紧张地闭上眼等着迎接审判，拳头忍不住握的死死地。

　　4

　　「很遗憾，白细胞抗原配型没成功。」

　　yes！我在心里暗暗欢呼。

　　「爸妈，走，我们去看嘉遥吧。」，不顾他们难看的脸色，我拉着老婆就走。

　　「等一下！」老丈人声音响起，我装作没有听到。

　　老婆却非要停下。

　　「他没配成功，那就你配，林盼儿，那是你弟弟啊，他叫了你二十多年姐姐，你连肾都不愿意给他吗？」

　　「爸，你们答应了我做了配型就不让盼儿做了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好了我才去做配型的啊，儿子是他的，女儿就不是了吗。

　　「呵，我可没应。」，他轻蔑的口气让我心寒。

　　「老婆，你怀着孩子呢，咱不做了，大不了钱不要了，我们走。」

　　我扶着老婆就想跑，可她一动不动，死死拉住门把手。

　　「老公，对不起，我得做。爸说得对，嘉耀叫了我二十多年姐姐，我不能连个肾都舍不得。」

　　「那肚子里的孩子呢？他快要出生了啊，伤到他了怎么办，你忘了我们俩看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大大小小的庙拜了多少次吗。

　　你要实在想配型，你等生完孩子再做啊。你弟做透析，完全可以等的，再说了，你爸妈凭什么不做。」

　　「他们年纪都大了，吃不了这个苦的。」，她先是反驳了我。

　　又期盼地看向父母，「爸妈，孩子最多三个月就生了，不然听志兴的，等我生完再配吧。」

　　「不行，你从小就拖沓，是不是想拖一拖就过去了，那是你弟啊，你让他等你，林盼儿，你好意思吗。」

　　丈母娘的指头不停地戳着老婆，哪怕我拦在她面前，她眼里的期盼还是一点点散掉了。

　　「好，我不拖了妈，我现在就去配型。」

　　我拉住她的手，她转身看我，「对不起老公，那是我弟弟啊，我怎么能连个肾都舍不得呢。」

　　「我不允许，你去给你弟弟配型，那我呢，那孩子呢，我们结婚八年，这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

　　她的眼里闪过纠结，但在她爸妈的催促下还是一根根掰开我手指。

　　「对不起老公，说不定伤不到孩子呢，说不定我也配型不成功呢。」

　　可万一呢，我不想赌，也不敢赌，只是死死拉住她的手。

　　老丈人见状使了个眼神，丈母娘立刻意会。

　　「怕伤到孩子是吧，我现在就给这个孩子打掉。

　　林盼儿，我看你是昏了头，你肚子里这块没成型的肉重要还是你活生生的弟弟重要啊。」

　　老丈人死死抱住我，丈母娘扑上来厮打老婆的肚子。

　　她看看我，看看肚子，想要挣扎，却被她妈用孝顺和弟弟压下。

　　我拼命挣扎，可太过紧张，竟挣扎不掉。

　　我清醒认识到，此刻，我一个人是没办法抵抗他们三个的，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绝望至极，我只能选择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