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祈求的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我看见安心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

　　她回头看了客厅里的男人一眼。

　　男人扁了扁嘴，又朝她可怜兮兮地抿了抿嘴角。

　　动作恶心得让我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眼睛看得那么清楚。

　　安心却很吃他这一套，她勾起嘴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心里一慌，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

　　但还是阻止不了她出口的话：「乖，我今天工作很累，你先忙，我休息一会。」

　　说着，她狠心地抽出手腕，将我的轮椅推到水槽旁，又帮我从冰箱里拿出菜放好。

　　「老公，我好饿，你加油哦~」

　　她在我额上留下一个吻，就决绝地转身走了出去。

　　我侧过头去。

　　正好看见她双手揽着男人的脖颈。

　　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几乎没有空隙。

　　男人的眼神浪荡不羁，调笑着在她耳鬓厮磨。

　　我能读懂他的悄悄话。

　　「宝贝，饿了？」

　　安心小脸一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那双往日和我十指紧扣的手握成粉拳，轻轻地砸在男人的身上，边砸边娇嗔着。

　　男人被她的反应刺激，手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身上游走。

　　「哥哥来喂饱你。」说着，男人狠狠咬向她的颈窝。

　　2

　　饭做好后，男人提裤准备离开。

　　安心却拦住他，说要介绍我们认识。

　　「温言，今天家里来了新客人。」

　　她贴心地给我重新戴上助听器。

　　「他叫夏邱，是妇科大夫，之前给我看病的。」

　　夏邱笑着伸手过来要握。

　　我只当自己真的看不见，无视他，转头问安心：

　　「你怎么突然就结交了夏医生？」

　　安心以为我看不见，肆无忌惮地笑得甜蜜又淫荡：

　　「那当然是因为夏医生技术好。」

　　「哦？什么技术？」我阴阳怪气。

　　可惜没有人听懂。

　　「当然是医学上的技术！说了你又不懂！吃饭吃饭~」

　　安心难得殷勤地主动进厨房端菜。

　　夏邱则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

　　他伸出五指在我眼前好奇地晃了晃。

　　我耐着性子克制自己的目光。

　　似乎是觉得我的反应实在无趣，夏邱又突然一拳挥了过来。

　　堪堪在离我鼻梁一厘米处停下。

　　见我还是没反应。

　　夏邱啧了一声，收回拳头。

　　正好安心端菜出来，他立刻摆起笑脸迎了上去。

　　「哇~温先生的厨艺一看就很好。」

　　他浮夸地赞美道。

　　我懒得与他虚与委蛇，只默默地坐到自己的主位上。

　　谁知轮椅刚停下。

　　安心就走到我身后：「温言，夏医生帮了我们这么多，他是大恩人，应该他坐主位才是！」

　　说着，安心不由分说推走了我。

　　哈！恩人！

　　我险些要被她气笑了。

　　是帮忙上我老婆的恩人吗？

　　心头火烧得越来越旺，我甚至觉得有些反胃。

　　尤其是回想起刚才。

　　我在厨房下厨，夏邱也在客厅爆炒的情景！

　　我实在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温言，你怎么了？」

　　安心紧张地摸上我的脸庞。

　　一想到这双手刚刚才摸过其他男人，我就觉得恶心。

　　我下意识地挥开了她。

　　「啪！」

　　兴许是挥得急了些。

　　安心本就被保护得娇嫩无比的手上，瞬间烙下了一处红印。

　　她愣住了。

　　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发火。

　　相识以来，我总是把她护得好好的。

　　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别说是发火，哪怕是说话大声点，我都会第一时间反思自己，并向她道歉。

　　「温言！你干什么今天？！」

　　她一下子委屈上了。

　　「你一直无视夏医生，给人家摆脸色就算了！现在你连对我都要摆款了是吗？！」

　　她恼怒着娇嗔，泪水转眼就蓄满了眼眶。

　　夏邱一下给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整心疼了。

　　仗着我看不见，赶紧给她拭去眼泪。

　　冷冷道：「温先生，你对我有意见，尽管冲我来。」

　　「何必动手打自己的妻子？」

　　「你还是不是男人？！」

　　刚刚下意识的反应，我挥手的力道是有些重了。

　　其实看见安心手上的红印，我也很后悔。

　　但他说『打』？

　　我哪舍得打安心？

　　哪怕是撞破她出轨的现场，我都只能自己默默吞下这口苦水。

　　可安心很受用。

　　她委屈的泪水一下子倾泻了下来，顺势倚入了夏邱的怀中。

　　得到了鼓励的夏邱更来劲了。

　　猝不及防地，在我和安心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松开了怀里的安心，上前一步，猛地一挥拳，狠狠砸在了我的鼻梁上。

　　总算是圆了他向我挥拳的欲望了。

　　「啊！」失控的事态发展超出了安心的预料。

　　她赶紧拉开了夏邱。

　　拦在我面前。

　　「温言！你不要冲动！夏医生他无心的！」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纯粹是被他打蒙了。

　　安心揽着我，回头让夏邱赶紧走。

　　夏邱则从容不迫地睨了我一眼，鄙夷地哼了一声，才点点头顺从安心的意思离开。

　　3

　　为我敷好鼻子后。

　　安心把我辛辛苦苦做了一个小时的饭倒掉了，一口都没动。

　　「你是吃醋我带其他男人回家？」

　　「温言，我第一次知道你这么小气！」

　　「你该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撂下狠话，安心锁上了主卧的门。

　　我们陷入了冷战。

　　…

　　次日一早。

　　安心似乎没事了，又主动和我说话。

　　「阿言，等下陪我去一个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我低头。

　　我又怎会拒绝？

　　用完了早餐，我一如既往地上了副驾驶。

　　即使我现在眼睛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安心似乎完全忘却了昨晚的争吵，心情格外好。

　　她哼着歌一路狂飚。

　　我对要去的地方也隐隐有了些期待。

　　会是一场浪漫的约会吗？为了补偿昨晚对我的冷落？

　　但随着周围熟悉的景色出现，我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是医院。

　　…

　　「安心，你带我来医院做什么？」

　　「你来复查，我也顺便找夏医生做个复查啊。」

　　她笑得烂漫，仿佛她的目的就是那么单纯。

　　我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她：

　　「安心，我们不要孩子了，不行吗？」

　　「那怎么行？！」

　　安心的反应很激烈，似乎我的话点燃了她埋在心底的刺一样。

　　「我是一定要当妈妈的！」

　　她说得斩钉截铁。

　　「你别担心，我再找夏医生帮我调理调理，很快，我们就能有孩子了。」

　　「再说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以后老了，生活不能自理了，也能有个孩子照顾你呀！」

　　真好笑，说得好像全都是为了我一样。

　　因为我妈妈就是在生我的时候去世的。

　　所以一和安心结婚，我就去了解了女人生育要经历的痛苦和危险。

　　后来我就跟安心说了，可以丁克。

　　但她不同意。

　　我只好又沉默下来。

　　从昨晚开始，她出轨的事就一直冲击着我的大脑。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她说我的眼睛已经治好了。

　　或者说，是我不敢。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说出口，我们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安心高高兴兴地把我送到约好的科室后，又欢欣雀跃地转身下楼奔向夏邱。

　　「温先生！你的眼睛？！…」

　　我朝医师点了点头，说明了情况。

　　告别医师后，我推着轮椅前往三楼，找到了夏邱的办公室。

　　要怎么做？

　　我的手就搭在门把手上，内心纠结万分。

　　只需要一步，就可以在众目睽睽下揭破他们的奸情。

　　但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

　　夏邱也许会身败名裂，但安心呢？

　　安心也会被千夫所指。

　　我自嘲一笑。

　　笑自己的卑微，笑自己的犯贱。

　　哪怕她背叛了我，我还是不愿意看到她受伤。

　　手指一点点松开。

　　我终于还是妥协了。

　　就当无事发生吧。

　　也许…也许我对安心再好一点。

　　或者我找个时机告诉她我的眼睛已经康复。

　　她就愿意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才刚刚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手机铃声倏地响起。

　　竟然是安心打过来。

　　难道，她不是在和夏邱鬼混？

　　我内心升起了一丝期待，迅速接通了电话。

　　「安心？怎么了？」

　　我的语气中还带着隐藏不住的喜悦。

　　但，电话那头，却没有人回应。

　　「安心？」

　　下一秒，我愣住了。

　　细细密密的喘息声传来。

　　是熟悉的声音。

　　安心…

　　「安心！」夏邱在那头，和我说出同样的话。

　　「我和温言，你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