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杀害前我曾打给陈子先求救，他说让我别去烦他。

　　在他挂断电话的瞬间，我被人拖进巷子深处虐杀了。

　　我以为他会庆幸终于摆脱了我。

　　可得知我的死讯后，一夜白头的，也是他。

　　1

　　我死了，赤裸的身体像破碎的布娃娃般躺在酒吧街后面的巷子里。

　　接连的大雨让巷子里泥泞不堪，不远处的垃圾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烂味儿和醉汉的尿骚味儿。

　　我的灵魂飘在半空中，看着那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在我身上贪婪地蠕动着，或许是满地的猩红让他更加兴奋，他不断地挥舞着手里的匕首捅进我的身体，尽管我早就已经死透了。

　　我本能地伸手想护住肚子，却看见手指从半透明的身体穿过。

　　脑海里回想起白天检查时温晴的话：「你瞧，宝宝的五官和肢体都已基本成型了，连指甲都能看见了呢。」

　　不知道刀子刺进去时有没有伤到她，她会不会很疼。

　　她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她的妈妈。

　　我的心忽然疼得厉害。

　　不远处的垃圾堆旁静静躺着我的手机，我想起刚刚在电话里陈子先冷漠地回应。

　　大概是从小到大的习惯，每每遇到危险时我总是最先打给陈子先。

　　电话被接通后我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陈子先在那头不耐烦地问道：「有事？」

　　「有……有个变态好像在跟着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是谁，他手里好像有刀……」

　　「……花样还真多，你不累我都嫌累，」他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耐烦：「程阮，别逼我毁了咱们之间最后那点体面。除非你愿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不然就别来烦我。」

　　在他挂断电话的瞬间，我听见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股浑浊的臭味蹿入鼻腔，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掐着我脖子将我拖进巷子深处，我拼命地挣扎，只换来劈头盖脸的殴打，只几分钟，我便被打得满脸鲜血，牙齿不知道掉了几颗，手指也被掰断了。

　　后面的事我已不太能记清了，我变成了一缕游魂，浑浑噩噩的，不知怎么就到了陈子先身边。我想离开，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动弹不得。

　　2

　　陈子先似乎是刚刚加完班，他开车来到林茵茵住的那家医院。

　　几天前的一场争吵中，我失手将她推下了楼梯。

　　病房里，橘黄的灯光落在床头那束洁白的百合花上，静谧而温馨。林茵茵靠在床头，眼含笑意地望着陈子先。

　　陈子先手里削着苹果，可似乎有什么心事，苹果皮断了好几次。

　　他烦躁地放下刀子，冲着林茵茵柔声说道：「我出去抽根烟，你有什么想吃的，我顺便买回来。」

　　「你怎么了，子先哥哥，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林茵茵拉着陈子先的手，体贴道：「若是公司事多就回家休息吧，我不想你这么累。」

　　陈子先抬手轻轻揉了揉林茵茵的头发，「没有的事，就是烟瘾犯了……」说着便愣了愣，然后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这个动作温柔又宠溺，是小时候他用来安抚我的常用动作。

　　「对不起，程阮被我惯坏了，明明小时候她没这么蛮横的。」陈子先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到昏黄灯光下女人冷下来的眼神，「她对你有误会，你尽量离她远些，免得我不在时吃亏。」

　　「我知道的，子先哥哥，我会乖乖地不给你惹事，」林茵茵收了情绪，温顺地回道，「我只是太想和你在一起了，在美国的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说着伸手牵住陈子先的袖口，满脸依恋：「你会娶我的，对吗？」

　　陈子先的目光柔和下来，应道：「当然，你放心，我会尽快和她离婚。」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流不出眼泪了。

　　我无声地咧嘴笑了笑，什么青梅竹马，年少夫妻。

　　真倒胃口。

　　3

　　从医院里出来已经很晚了，陈子先开车回了家。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能去哪里，便无奈地被那股力量牵引着跟在陈子先身后。

　　「程阮？」开了灯，陈子先一边换鞋一边朝屋里喊了几声，发现家里并没有人。

　　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镇的啤酒灌了几口，然后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翻起了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挂了程阮的电话之后他便一直心神不宁。

　　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按了回拨。

　　嘟嘟嘟……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

　　陈子先来回拨了几次，随后不耐烦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又耍什么花样？」他起身走去浴室，嘴里还嘟囔着：「真是服了！」

　　我麻木地看着一切，清晰而直观地，感受到了陈子先对我的厌恶和不耐。

　　可是曾经的他，是我哪怕掉一滴眼泪，便能心疼得红了眼眶的少年啊。

　　4

　　我和陈子先是打出生就认识的。

　　我们俩的妈妈算是手帕交，两家家世相当，生意上也往来密切。

　　陈子先大我一岁，本应该高我一个年级。但为了照顾从小身体不好的我，硬是晚上了一年的学。

　　他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大概就是：「你是哥哥，一定要照顾好你阮阮妹妹～」

　　他也真的像大人们期望的那样，像一个尽职的哥哥一样，处处照顾我，保护我。

　　小时候，爸爸忙着公司的生意，妈妈一向淡淡的，和我并不怎么亲近。

　　陈子先家里却总是很热闹，他妈妈很爱笑，总是叫我囡囡，把我抱在怀里。

　　我便赖在陈子先家里，在他家，甚至有我的专用卧室。

　　两家的长辈有时拿我俩打趣儿：「我们阮阮都被子先惯坏了，以后谁家的男孩子敢娶回家当新娘子呀？」

　　我那时大概才五六岁，便挥舞着小拳头气势汹汹地喊道：「我才不要给别人当新娘子呢！子先哥哥会娶我的呀！」

　　那时陈子先便笑着给我顺毛，「阮阮乖，不气不气！」

　　明明小时候的他很擅长安抚我，哄我开心的。

　　他会说：

　　「我们阮阮最乖了，女孩子千万不能贪凉哦～」

　　「乖阮阮，徐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她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呀！」

　　「好好好，哥哥不看别人，永远只喜欢阮阮一个好不好？」

　　可是后来，陈子先说得最多的话变成了：

　　「程阮，你能不能别再作了？」

　　「程阮，你到底有完没完？」

　　吵得最凶的时候，甚至还说过：

　　「程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着你这张脸都TM觉得恶心！」

　　「你总是这样高高在上，难道这世上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

　　「茵茵那么善良懂事，你能不能别再欺负她了？她什么都没有了，你就放过她吧，成吗？」

　　你看，他总是叫我放过她，可抢走我的一切的人，明明是林茵茵不是吗？

　　她出现在我的世界，霸占了我爸，逼死了我妈，还要抢走我的子先哥哥。

　　你为什么不让她，放过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