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回想了下，三天前这个叫丛明的HR给我打过电话谈薪水。

　　他在的腾宇是家本地的企业，规模不算大，他们是我秋招面完的第一家公司。

　　所以丛明给我开了薪水问我意向时，我诚实地告诉他还有几家公司我已经进终面了，我想考虑一下。

　　电话里丛明劝我，说如今就业形势不好，名校毕业也有找不到工作的，给我开到月薪6500已经是他努力争取的结果了。

　　接着又教育我，年轻人不该只看钱，要看公司的发展和同事的水平。

　　道理我都懂，可我家条件的确不好，放弃了保研找工作，也是因为这些年父亲生了场大病，欠了亲戚不少钱，我作为独子也该为这个家做些贡献了。

　　本以为聊offer双方拉扯一下，考虑考虑，都是常规操作。

　　没想到丛明竟然拉黑了我，还转头把我的简历丢进了同性交友群。

　　是不是我的态度让他误会了？

　　我立即骑着自行车就赶去了滕宇。

　　3.

　　到滕宇时，我身上的衬衣都湿透了。

　　前台小姐姐听说我找丛明，便给丛明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后，小姐姐一脸歉意告诉我丛明外出了，不在公司。

　　我问她丛明今天是否会回来，小姐姐也不知道。

　　无奈之下，我只好站在滕宇门口傻傻等丛明回来。

　　就算是offer取消了，他也不应该随便挂我，我必须找他说清楚。

　　半个小时后，号称外出的丛明却和同事一起有说有笑地从公司走了出来。

　　我立即迎了上去，「丛先生您好，您还记得我吧？」

　　丛明看到我，立即皱起了眉质问前台：「他怎么还在这？不是让你找个借口给打发走吗？」

　　我原本翻来覆去打了好多遍腹稿，听到他的话后，竟不知从何说起。

　　「你取消了我的offer？」我捏紧了拳头，喉咙发紧，「为什么？」

　　「保安呢？管管闹事的人。」丛明理都没理我，认定了我就是来闹事的。

　　两个保安赶紧冲上前来挡在我面前劝我离开。

　　「我只想问问他为什么。」我怎么解释，保安都只是拦着我。

　　丛明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你们一个月拿那么多钱是吃闲饭的吗？还要让他闹多久？」

　　听到这话，保安大哥急了，连拖带拽把我扔出了门外还踹了我两脚警告。

　　路过的滕宇员工都停下脚步围观，甚至掏出了手机拍照。

　　我狼狈地坐在地上，衣服扣子在推搡间掉了两颗，尾椎骨隐隐作痛。

　　十三岁后我就没跟人动过手，很多年都没有这么难堪过了。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抬头却撞见丛明满脸鄙夷。

　　「眼高手低的白痴，就该被社会好好教育，幸好撤了你的offer，居然还敢来闹事，什么东西！」

　　周围的嘲笑、议论像潮水一样涌来。

　　拿下专业第一，接过院长颁发的奖学金时，我曾告诉自己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回馈社会。

　　可如今却被人唾骂什么东西，我究竟错在哪儿了？

　　我不记得是怎么灰溜溜离开腾宇的。

　　出了滕宇的大楼，天已经黑了。

　　风从破烂的衣襟挤了进来，带走胸口最后一点温热。

　　「喂……」一个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的女生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将一个小纸条塞给了我。

　　「用小号加。」说完她转身进了滕宇的大楼。

　　我打开那张皱皱的纸条，上面留着一个微信号。

　　4.

　　「6500一个月真不算高，别说你是专业第一，连我这种补考了五门的学渣都嫌低。」

　　「干他妈的，只允许他开价还不允许你比价？社会现在这么颠的吗？」

　　「不过东哥，我听说好多公司的HR私下都认识，他们有个招聘黑名单，上了黑名单的人可不好找工作了。」

　　听完我的遭遇后，室友们都替我不平。

　　他们说的黑名单，也着实让我心里一咯噔，丛明不会真的把我列入黑名单吧？

　　就在这时，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通知我明天晚上面试。

　　我晃了晃手机，「没事，你看，新的面试邀请来了。」

　　新的面试邀约颇有一些不正式，短信是一个手机号发来的，面试地点还是在酒店房间。

　　但我听说，有些外地的公司来招聘租不到会场，就让面试官在自己的房间面试，便也没有多想。

　　可当我真的敲开五星级酒店的房门时，却感觉很不对劲。

　　面试官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套装，四十出头的样子，他自称是一家公司的CEO，名叫耿西。

　　当我把打印好的简历递给他时，他笑了一下，却没有伸手接，只是让我放在桌上。

　　「介绍一下你自己吧。」耿西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我清了清嗓子，只好硬着头皮介绍我的学业情况。

　　耿西远远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直接。」耿西听了一会儿打断了我的自我介绍，「之前谈过男朋友吗？」

　　男朋友？我摇了摇头，女朋友都没谈过。

　　可这跟找工作有什么关系？

　　耿西笑着坐到了我的对面，自言自语道：「果然跟Eric说得一样。」

　　「给你一个月三万，你可以长期住在这里，但是你需要提前做个体检，我这个人比较爱干净。」

　　「这就面试完了？我还没有讲我的实习经历……」我有点摸不透耿西的套路。

　　「傻瓜，你还真是来找工作的啊？」耿西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

　　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我突然意识到，耿西根本不是什么面试官，他是来给自己找小情人的。

　　我连忙退到门口，一边开门一边惊慌失措解释道：「老板，您提供的岗位我可能不太适合，对不起，打扰了。」

　　耿西脸色一沉快步跟了过来，「你太不懂事了，Eric说得没错。」

　　我赶紧拉开房门退到了门外，耿西才顿了顿说道：「你可以再考虑考虑，这个价不低了。」

　　最后在我转身离开时，他不怀好意地拍了拍我的屁股。

　　5.

　　我疯一样地逃离了酒店，可耿西那黏腻的眼神仿佛还停留在我身上，怎么也甩不掉。

　　要是我爸知道我放弃了保研名额，去面试了个什么CEO的小情人，他不把我腿打断。

　　可我越想越觉得蹊跷。

　　耿西怎么知道我？又是什么人骗我去面试的？还有他提到了几次的Eric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是丛明？

　　我试着给安德烈发消息。

　　【是Eric在群里发了我的简历吗？】

　　很快他就回了我。

　　【你知道了啊，不是我说的。】

　　我再给他发消息时，却发现安德烈已经把我删掉了。

　　丛明不过是一家本地企业的HR，为什么安德烈仿佛很怕得罪他似的。

　　如果他是什么大人物，为什么又偏偏和我一个没权没势的学生过不去。

　　玩弄我很有趣吗？我越想越愤怒，一拳砸在了墙上。

　　第二天，我去找了学校就业指导的老师，想问问遇到了这种疯子HR我该怎么办，我能告他泄露隐私吗。

　　老师摘下了厚厚的眼镜瞪了我一眼，「告他？我看啊，你不如好好去跟人家道个歉。」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对错很重要吗？你别小看HR，他现在不就拿捏住你了吗，他只要说几句你的坏话，别的公司都不敢给你发offer。」

　　「难道别的公司都不去调查吗？任由他说什么是什么？」我有些情绪激动。

　　老师摇了摇头，「人言可畏，孩子，每个公司、单位里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谁会愿意为了一个毕业生的事去花时间啊。」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难道学校培养我这么多年让我挺起腰杆，就是要向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低头吗？

　　「态度好点给人家道个歉，要不秋招过去了，找工作就更难了。」老师劝道。

　　「您是怕专业第一秋招找不到工作影响学校的数据吧？」我叹了口气，「我不会道歉的。」

　　我头也不回出了就业指导中心的大门。

　　手碰到衣兜里的小纸条时，突然想起那天在滕宇楼下那个姑娘的话。

　　我申请了一个小号，加了那个号码。

　　没过多久我就被通过了，我点开这个人的朋友圈翻了半天，头皮一阵发麻。

　　6.

　　这个号码正是丛明Eric的小号，虽然顶着同样的猫咪头像，但小号的朋友圈内容却和大号完全不同。

　　丛明的大号朋友圈只有公司周年庆和年会的官方照片，和小号比起来简直称得上寡淡。

　　小号的朋友圈里各种酒吧派对光怪陆离，照片上的人穿着清凉摆着各种带暗示的姿势。

　　【今天有事得早点回家，不然刚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叮一声，丛明发来一条消息，还带着星星眼伸着长长的舌头的表情。

　　原来他是把我认成了刚认识的人了，难怪这么轻易地就通过了我的申请。

　　盯着那表情，我有些不适，于是立即关掉了消息收起了手机。

　　可转念一想，我又掏出手机回了一句：【下次还有机会。】

　　接着我又用小号把之前加我好友喊我小哥哥的人全加了一遍。

　　在网上找了几张擦边博主不露脸的身材照发在了朋友圈。

　　稍微翻翻这一群人的朋友圈，就知道他们有个小圈子，常见的据点似乎也就那么几个。

　　室友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看着那些灼眼的照片沉思。

　　「东哥，你快看看学校的热帖是怎么回事！大家都说你……哎，你自己赶紧看看吧。」

　　我打开学校的论坛，一眼就看到了最热的帖子。

　　【经济学院院草陆为东激情作鸭！】

　　我顿时血压都高了。

　　点开帖子，里面是几张高清的照片，照片里我和一个男人在酒店房间门口拉拉扯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