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过脸,看到同桌湛文柏将一个本子推了过来,上面写着题目的答案,甚至很用心地用红笔圈给我看。

  也许他是愧疚,将秘密说出去害我被人嘲笑,所以选择了伸出援手。

  我看到他张了张嘴,简单的口型就算听不见我也知道他在说:「答案」

  可我伸出手将本子盖了回去,自尊心作祟不想接受他的帮助。

  老师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我说话,脸上浮现出愠色,拿起讲台上的粉笔头扔向我,正好从我耳边擦过去。

  「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吗,半天不说话哑巴了?」

  一个男孩忽然出声道:「老师她不是哑巴,她是个聋子」

  紧接着全班发出哄然的笑声,

  可我听不到老师的话,隐约只能听到同学的嘲笑。

  湛文柏没有笑,他拽了拽我的衣服,大概是提醒我老师准我坐下了。

  4

  熬夜自学根本没办法弥补进度,我的成绩下降得很厉害。

  老师找了我好几次谈话。

  我看着女人苦口婆心地劝我,可我只是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

  我不敢告诉妈妈我的助听器坏了,我太清楚妈妈为了我能在这个学校读书,花费了多少心力。

  如流水般积蓄花出去,只为了给我最好的教育资源。

  助听器太贵了,

  我现在这个,已经买了近十年早就需要换新了,摔坏后想要修好几乎不可能,

  可如果要重新买又是一笔不菲的流水。

  回到湛家的时候,妈妈的脸色很不好,我心里猜到大概老师打过电话说明情况了。

  我小心翼翼地取下耳朵上的助听器放在床头充电。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为了减少助听器的损耗,在家里妈妈和我都是手语交流的。

  她手里拿着最近小考的成绩,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质问着我为什么成绩下降。

  妈妈身上那件灰色T恤洗得几乎发白,从她来湛家当保姆开始,这件衣服就一直在衣柜里,整整十年。

  妈妈满是老茧的手压在我的肩膀上,她的双眼已经开始泛红了。

  歇斯底里地质问我,到底是哪里对我不好,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总是说着我和其他孩子都是一样的妈妈,其实最清楚,像我这样的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读书。

  所以关于学习这件事,她十分在意。

  从前,我只要回家做完学校的作业,除了吃饭洗澡,其他时候她会拿各种各样的题卷给我做。

  不到凌晨一点不能睡觉,早上必须五点起来晨读。

  她总说要笨鸟先飞,我也算不负所望成绩一直在全班第一的位置。

  可这一次我竟然掉到了十四名。

  妈妈哭了,她一次又一次地问我为什么不好好学习,是想毁了她,毁了自己的人生吗?

  她从床底下拿出一根全新的鸡毛掸子,我下意识地身体发抖,因为害怕。

  从小到大,只要我学习退步都免不了一顿毒打,她从衣架上拿下一条毛巾递给我。

  我颤抖着手将毛巾叠成方块,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这样的事情我做过很多遍。

  妈妈每次打我,不敢吵到主人家,都会让我咬一块毛巾把声音咽下去。

  我自觉地掀起衣服露出后背来,那掸子立刻一次又一次地抽在我身上,

  我额头全是冷汗脸色也逐渐发白,真的很痛,我想哭喊着说我错了,可是没有机会了,所有的哀求都堵在了毛巾口,

  直到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几乎以为要晕过去时,妈妈终于发泄完怒火了。

  也许是看到我背后触目惊心的伤痕,她清醒过来将我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说着:

  「妈妈是爱你,才对你严厉。」

  5

  我一动,疼痛感就席卷全身,我咬着牙不敢出声。

  关上门准备去清洗身体的时候,我撞见了湛柏文。

  在别墅里,住家的管家保姆阿姨是有公共的洗手间的,但在一楼后院里。

  这个时候是湛柏文上钢琴私教的时候,我没想到会撞见他。

  他看出了我移动不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伸出手想来扶我时,正好碰到了我大臂上的淤青。

  疼得我下意识往后退,我看着他担忧的眼睛,大概是在问我怎么了。

  可我低下头侧身离开,说了一句「很脏。」

  少年脸色有些发白。

  其实我不是在说他,说的是我自己。

  靠着湛家心善才能讨口饭吃活下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主人家脏。

  洗澡的时候,我感受着温热的水汽包裹着我,我紧绷的神经才能放松下来。

  回到房间时,妈妈已经将本来做好的晚餐全部收了起来。

  她说我做错了事情,没有资格吃饭

  紧接着她拿出准备的一大摞试卷,说做不完不准睡觉。

  可我知道这原本是给我准备的一个星期的量,一整个晚上我没有敢睡觉,

  我不睡妈妈也不睡,她像是背后灵一样坐在后面盯着我,让我不敢有半分懈怠。

  6

  第二天去上学,我半点精神气也没有,

  第一次妈妈破天荒地没给我做早饭,她瞥了我一眼,用手语说道:

  「保持饥饿感才能更好的知道,现在什么最重要。」

  晚上到现在我都没有进食,头晕乎乎的,四肢也没有什么力气,只能生生挨着等到中午。

  大课间跑操的时候,我后面熙熙攘攘跟着好几个人,即使听不到,我也知道他们在嘲笑我的残疾。

  我几乎没有精力去想,他们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忽然有人重重地撞了我一下,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笑得恶劣。

  是同班的闻敏,因为喜欢湛柏文总是看我不惯。

  之前我刚转到学校来的时候,湛柏文好心让我和他一起坐司机的车上学放学,

  也就是一两次,后来我受不了其他人探究的眼光,便谢绝了湛柏文的好意。

  可她大概是那个时候就看我不爽了吧。

  那天在运动会围堵我的男生,其实都是闻敏的好朋友,她没有站出来欺负我,却在人群中笑得最大声。

  「我猜你爸是哑巴,你妈是聋子,不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又聋又哑的东西。」

  从前她最看不惯我,不爱说话的样子,总说我是装委屈给湛柏文看。

  我不想和她纠缠,加快了脚步就想离开,没想到她不依不饶伸出手死死拽住了我的头发。

  「跟你说话呢,装什么聋子!」

  她身后的两个男生拽住我的胳膊,逼着我直面闻敏,她粗暴地拽开我的头发,将助听器地扯下摔在了地上。

  「干脆就当个聋子好了,带什么带。」

  我听不到他们的嘲笑和谩骂,可在看到助听器摔在地上的一刻,心却狠狠颤动了一下。

  赶紧蹲下身去捡,像是珍宝般抱在怀里。

  一只手拎住了我的衣领想将我拽起来,强行被拉起来的瞬间,我的头忽然缺氧,眼前陷入一片漆黑,低血糖晕倒了。

  7

  我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就是湛柏文。

  他好像每次都能看到我难堪的一面,我撇过头看到了右手上正挂着葡萄糖。

  桌上放着我的助听器,我将它拿了起来摆弄了很久,它彻底坏了,

  之前虽然丧失了助听功能,但开机的时候还会闪灯,现在怎么按都不亮了。

  我心中涌起寒意,这样妈妈肯定会发现耳机坏了。

  身后一双手推了推我,我转过头看着湛柏文,他张了张嘴说了些什么,但我听不见。

  下一秒他拿出手机不知道在搜寻什么,然后迟疑了会,打着手语问我:

  「你的助听器是不是早就听不见了。」

  我没有说话,垂眸一直盯着手里的助听器。

  其实我的耳朵并不是天生的残疾,在我小学的时候,爸爸开车带我去游乐园玩。

  出了车祸,在爆炸声中碎片飞进了我的耳道里,而爸爸也在事故中丧命。

  妈妈唯一的希望没有了,所以她所有的念想压在了我的身上。

  一瓶葡萄糖见底,我和医务室的老师说了声谢谢,就回到了教室里。

  我不敢耽搁,就像妈妈说的我只有读书一条路,幸好我不算愚钝能学得进去,

  既然听不到老师的课那我就花费比别人更长的时间来弥补。

  下午破天荒的湛柏文逃课了,再回来的时候他手上多了个纸袋子。

  虽然回来上课,但他心思却不在黑板上,低头捣鼓着什么。

  下课的时候,他将什么东西挂在了我的耳朵上,我又听见了全世界的声音。

  也听见了那句:「以后蒋愉我罩着。」

  8

  湛柏文赔给我一副新的助听器,包装上的logo我认得。

  这个牌子东西都很贵,随便一个耳机就要三千多,我连忙取了下来递给了湛柏文。

  他却挑眉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又将耳机戴了上去。

  我听到少年说:「我赔你的,是我错了。」

  顿了顿他说:「对不起。」

  我垂下眼,课桌下的手,足无措地相合又松开,也许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助听器的样式其实大差不差,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将耳机放在床头充电,又将枕头盖在上面。

  其实我没想好怎么和妈妈说,也许妈妈会要我把助听器还回去,

  她总说主人家对我们够好的了,除了应得的报酬不该占人家半点便宜。

  可是我又不想让妈妈因为换助听器,给自己很大的负担。

  幸好,她看到我像往常一样回家就低头写题目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没有在意我刚才的小动作。

  有助听器后,我重新回归到了有声的课堂,因为湛柏文的表态,班级里再也没有人故意找我的麻烦。

  「你教我功课吧。」

  湛柏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看着他有些疑惑。

  我知道有一种风气,大概是有钱人的孩子不管成绩好不好,家里总能给他镀金将学历粉饰得好看。

  我一直以为湛柏文和那些人是一样的。

  「我没时间...」下意识,我拒绝了。

  可少年却穷追不舍道:「你是不是最近在攒钱?」

  我抬头看向他,有些震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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