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我把发生过的那些事情,翻来覆去地屡了一遍又一遍。

  从上一世,我姐姐大婚,到我为什么动手杀害姐夫。

  再到后来的裁决现场。

  我为什么会那么快地就判刑?

  「因为他就是个衣冠禽兽!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跟谁说话都是好脾气的样子。」

  「其实背地里总是打骂我姐姐,明明是他高攀了我姐姐,可是还对我姐姐不好,他凭什么!」

  「……我当时因为喝了点酒,一听到他又骂我姐姐……我就冲到他家把他……」

  「打女人的男人,都该死!」

  「我本来只是想教训下他的,没想到他脑袋那么硬,酒瓶碎了他还想过来打我,我就一用力……」

  因为内心深处的愧疚,面对警察的盘问,我供认不讳,把自己的作案动机和事件经过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你姐夫家暴你姐姐?」

  突然间,上一世警察问我的问题就闯入了我的脑子。

  是啊?我为什么坚信我姐夫是这样的人?

  明明婚前,我们相处得很好,我也很高兴我姐姐找到了一个好男人。

  上一世,面对这个问题,我不敢细想,怕想起我姐和姐夫对我的好,那只会令我更愧疚更恐惧。

  所以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脑海里的印象。

  凶我姐姐花钱的,骂我姐姐做饭做晚了的……踢我姐姐肚子的……

  很多很多,但毫不例外。

  都出自同一个人之口。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我突然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喘不上气。

  这几天我怀疑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但有一个人,我却忘了。

  我姐姐,宋雅。

  我所在的房间又进来一个新人,模样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

  是个自来熟的女孩,一看见我就两眼放光:

  「嘿!你不是电视上说的那个高智商杀人犯吗?你这几天老火了。」

  我问她有多火。

  「电视上,手机上到处都在说你的事情,我还没进来的时候就跟追连续剧似的。」

  「一下是你的小学同学说就因为推了你姐姐一下就被你骂得狗血淋头,一下是你的高中老师说你性格孤僻不跟同学玩,一下又是卖过你水果的老板说你连几毛钱也斤斤计较。」

  「这年头只要跟你有点关系的,都上了电视。」

  「一到黄金档,就是几个专家在讨论你的动机,目的,啥啥啥的,说什么的都有。」

  「对了,你姐姐对着记者哭得好惨,说她后悔没有教好你,真是姐妹情深啊。」

  「大家都说你…性格不好,从小就不合群,但是你姐就很温柔善良,大家说你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从小就不正常,有人说看见你打死过一只狗,还把它皮活剥了。」

  的确是打死过一只狗,却不是我,是我姐姐。

  通过她,我才知道,我的事情已经被传得到处都是,比上一世还要火爆。

  谁都想知道这个鲤鱼,为什么在跳入龙门的第一天就自毁前程。

  我和死者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你觉得,我是像他们说的那种人吗?」

  刘月看了看我,最后摇了摇头:

  「不一定。」

  「我不相信什么以前,我觉得人是会变的,以前他可能会很喜欢你,对你很好,但后来,就有可能想要你死。」

  「一分钟有60个想法,就看你做不做了,只要你不做,那你就没变。」

  「但你一旦做了,那别人就会觉得你可能一分钟有10086个想法,是个天生的恶魔。」

  「到那时候,人们才会发现,原来自己从不认识这个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一个来探监的是我妈。

  她坐在铁窗外面,眼神无比憎恶:

  「讨债鬼!你赶紧认了吧,你自己做的事还想抵赖吗?我生了你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现在家里每天鸡飞狗跳,李家的人找不到你就天天来闹事,小雅都送了几回医院了!」

  「你把你姐……」

  或许是觉得不吉利,我妈止住了话头,改口道:

  「他藏哪了,赶紧说出来,我们也好赶紧给他下葬,不然这么热的天,你要他尸骨无存吗?」

  上一世,我入狱后,我爸妈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杀人,其中是不是有误会,也没有给我找过律师,更没有来看过我一次。

  听说他们每天都在跟人咒骂我是个讨债鬼,当初就不该把我生下来,破坏了我家的福气!

  还考虑要不要再生个第三胎,等他长大了继续我的使命,照顾我姐。

  「呵,听说你还想生第三胎?」

  我忽略她的问题,嘲讽开口。

  我妈想不通我是怎么知道的,毕竟这一世事情刚发生,他们还没跟人说起这个想法。

  「就你们这样的家长,不生就是在做好事了。」

  「自私暴力,你们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好人来?」

  我妈今天来也是戴了口罩,要不是为了我姐,她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出门,她害怕和我扯上关系。

  不被爱的孩子就不该出生,否则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巨大的搅拌机。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凌迟。

  「或者说你们根本不在乎他的人生会如何,只要他能像我一样照顾姐姐,等你们死后给她收尸是吧?」

  对面的我妈情绪激动,恨不得冲上来撕碎了我,手还用力拍打着铁窗在骂什么。

  「呵,你们做梦吧,生不了的,这是你们欠我的,报应到你们身上了,活该哈哈哈哈。」我激动地大笑起来,众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

  我不顾看管人员的强制拉扯,状若疯魔像看仇人一样看着她。

  长久紧绷的情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至极滔滔不绝。

  无数的恶意从我嘴里喷出。

  面对这个造就我18年痛苦的源头,我怎么会不恨?

  我从来就不是我自己,我是个隐形人,我的一切都是为我姐做嫁妆。

  我姐身子弱,我两岁就被送去学跆拳道,因为这能更好地保护她。

  所以后来五岁的我被狗咬得浑身是血,依然被忽略在一旁。

  他们围着被我保护得很好的我姐。

  我姐性子胆怯,所以我被逼着做一个恶人,所有对她不利的事情我都是第一个冲上去。

  坏人坏事我做了,好处和名声她都得了。

  下了课,我要飞快地跑出去到我姐的班上,看着她和她的朋友玩。

  我没有朋友,我要做的就是我姐的保护者,仆人...

  渐渐地,我和我姐成了两个特性各异的对照组。

  她温柔善良,我尖酸恶毒。

  她是向阳而生的小白花,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曼陀罗。

  即使是现在,我也是因为我姐进来的。

  我从来没有为我自己活过。

  等平息下来,我想着我妈来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我赶快认罪交代尸体在哪吗?

  只要没找到尸体,那就不能证明是我做的。

  我松了一口气。

  等等!

  我妈刚才的嘴型是在说什么?

  「你等死吧警察已经找到了尸体!你马上就会被枪毙的!你这个扫把星!」

  找到尸体,再加上人证指控,我可能又得蹲十年局子。

  可是,我没杀姐夫,这个尸体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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