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这狗娘养的,偷别人衣裳穿的破烂玩意儿,把你卖了!”

  小女孩身着破烂,头发乱成一团。

  撕心裂肺地吼:

  “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我没偷衣服!”

  又是一个偷衣服的。

  思绪回荡。

  我跟着母亲的指示到了魏家后,母亲的同乡收留了我。

  勤勤恳恳干着最杂乱的活。

  祈祷着有一天能将母亲【赎】出来。

  偏偏遇上了偷我衣服穿的魏锦轩。

  我本来只当是哪个保姆家的儿子,打一顿了事。

  别人叫着少爷,我才知道闯了大祸。

  我惴惴不安,生怕哪天这个少爷深究要找我麻烦赶我出去。

  却发现他根本没这个权利。

  他生母去世,家主觉得是他克死了自己老婆,对他不闻不问。

  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还不如我。

  不然也轮不到来抢我衣服穿。

  我揍了他一顿,自然是要负责。

  于是往后的衣服,可以是男人穿的,也可以是女人穿的。

  保姆房里的床,也被分成了两半。

  “殷殷小姐,你打算去哪儿啊?”

  老杨问。

  我才发现,那对父女在后视镜里成了一个小点。

  “去南方吧。”

  我随意地开口,眼神却不自觉地跟随那个小点远去。

  算了。

  我放弃为难自己。

  “老杨,你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吧。”

  老杨不解,问我不是要去南方吗?

  我没说话,下了车拿行李,让他赶紧送别的姑娘离开。

  那小女孩儿被他父亲按在地上打,鼻青脸肿,眼泪和血混了满脸。

  我赶紧跑过去。

  “我买了,你别打了。”

  男人见真有冤大头,张口就要五十万。

  我把那张存着十万遣散费的卡丢到他身上,俯身把小女孩儿抱起来。

  “只有十万,你爱要不要。”

  男人眼睛都瞪大了,连忙说要。

  拉着我验货,等他确定里面有十万后。

  吐了口唾沫星子,撒腿跑得飞快。

  我立马报了警。

  蹲下来用袖子把小女孩儿脸上的血污擦干净。

  她怯生生地拉着我的衣角,眼泪都不敢流。

  “姐姐,他不是我爸爸,我是孤儿院的。”

  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反正我也报了警。

  “我叫星星,谢谢姐姐救了我。”

  我没听进去她在说什么。

  隐约担心这十万追不回来。

  如果母亲还能工作十五年,至少能换一年。

  我吓了一跳。

  才回想起来,母亲已经死了。

  04.

  和我料的一样,这十万没能追回来。

  那男人不傻,很快打到国外账户去。

  警察说那男人是个惯犯,又把附近的街况摸得一清二楚。

  回回避开监控走。

  只能让附近孤儿院的孩子们小心点。

  我的钱也只能慢慢追。

  我叹了口气。

  这下完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

  十六年,一分不剩。

  名叫星星的孩子,恐怕看出我脸上的裂痕。

  羞愧地攥紧我衣袖,一滴眼泪挂在睫毛上。

  “姐姐,我会还你钱的。等我长大好吗?”

  我低头对上她的眼神,没说话。

  “你别不相信呀,院长哥哥说,承诺是一定要做到的。姐姐你不相信承诺吗?”

  我蹲下来,把她的眼泪擦干净。

  轻刮她的鼻子。

  “有人也这么给姐姐说过,不过他没做到。”

  彼时小小的魏锦轩躺在小床上,浑身滚烫。

  我用刚发的工资一股脑地塞给医生,让他晚点走,看看少爷。

  自己却要在他走后,趴在床沿边,给重病魏锦轩补练习册。

  冬日严寒,手上冻疮怪痒。

  写十分钟就要停一停握拳伸展。

  那时魏锦轩说:“殷殷,等我长大了,赚的钱都给你花。”

  稚子幼嫩,只知道用无法实现的承诺,留住想留下的人。

  “我不一样,我一定会做到的。”

  星星拍自己的胸脯,做出保证。

  双手缠住我的手:

  “姐姐,你没有地方去的话跟我去孤儿院吧,院长哥哥人很好。”

  “我可以向他先借点钱还给你。”

  不用她说我也得去。

  要是中途又出了什么意外,十万岂不是真的打水漂了。

  05.

  天空簌簌下起小雨。

  魏锦轩站在窗台边,视线有意无意往院中的紫罗兰瞥。

  “她说要去哪儿了吗?”

  魏锦轩嘶哑着嗓音开口。

  “殷殷小姐只说她要去南方。”

  南方?

  魏锦轩心里琢磨。

  在自己手里扣了这么多钱,还是想回到自己那个鸟不拉屎的老家去。

  哪怕就在京市买栋房子住下呢。

  还是怕被自己发现,跑得远远的,才能握紧这笔钱。

  雨滴拍打在花上,晕开一片紫色。

  魏锦轩想起,那是殷殷在他成年生日那天种的。

  魏家有个习惯,成年时要在院子里种一棵树,祈祷树的庇佑。

  但没人在乎有没有他的树。

  他一直从清晨等到太阳落山,属于他的小树苗也没在家门口出现。

  殷殷就是那时,干了一天活回来的。

  她拿着一颗种子,说要给他种花。

  她说就算没有树,也可以寻求花的庇佑。

  而且花还长得快,比树好多啦。

  魏锦轩心口酥麻,摇头把自己这些回忆甩开。

  自己疯了吧,还在想那个唯利是图的女人。

  她接近自己,不过就是为了在他身上下注。

  她知道自己能继承家业,所以才百般对自己好罢了。

  魏锦轩揉上自己眉心。

  脚步虚浮地离开。

  没过脑子,下意识地走到保姆房门口才回过神来。

  独自暗骂一声。

  又和那件男士大衣对上了眼。

  那是学校组织郊游,富家子弟都有自己的名牌衣服。

  他不敢穿自己的保姆服出去丢人现眼,找了个由头不去。

  那人不知道从哪儿给他弄了件名牌大衣塞进他手里。

  让他去长脸。

  现在再看,款式老得很,穿上去一定丑极了。

  偏那个时候爱不释手。

  他胸口发闷。

  走进去坐在熟悉的床上,环顾四周。

  真小啊,这么点儿地方竟然能住下两个人。

  视线定格,魏锦轩敏锐地察觉到层层练习册下面,有一个不同的本子。

  本子自身不厚,不知道夹了什么,占了老大一块地儿。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来。

  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

  是殷殷的日记。

  用更流行的话说,应该叫手账。

  他曾经刷到过做手账的视频,别人的本子花里胡哨。

  不是贴纸就是胶带。

  这个本子,却全是密密麻麻的字迹,生怕多空一行浪费纸。

  她赚得不多。

  一份钱恨不得掰成三份用。

  却给他买紫罗兰种子,花了一个月工资叫人偷偷带进来。

  那件丑不拉几的男士大衣,是她半年的工资。

  还有他生病……

  一条一列罗列下来。

  最后只剩了个零。

  魏锦轩愣住了。

  他不相信这玩意儿是真的。

  那女人这么爱钱,怎么可能最后连一分钱都没有。

  况且还有自己给她买的那些珠宝玉石。

  他猛地回头。

  那些东西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个不差。

  他心跳加速,跌坐在床上。

  一张小纸条从本子里飞出来。

  他俯身捡起。

  上面横七竖八地写着相同的三个字:【好想他】。

  右下角还画了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昆虫。

  很丑。

  “阿轩你在哪儿呢?”

  “我刚去看我那个便宜哥哥,他竟然在孤儿院当起院长来了,你说说好不好笑。”

  魏锦轩猛地把本子藏起来。

  手心的汗揉皱纸条。

  他快步走到老杨面前。

  在徐静安没有找到他之前,迅速叮嘱老杨:

  “你去南方找找小姐,找不到就在京市找,她应该走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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