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几个小时后，我坐在了警局里。

　　警察来的速度比我想象得快。

　　「警官，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啊。」

　　我疑惑道。

　　我只是把他像一条光溜溜的鱼一样倒挂在秋千上。

　　推着他好好荡秋千。

　　顺便在他的一身皮肉上画上好看的画。

　　就好像妻子那天裙子上的碎花。

　　「我只是在和小朋友做游戏，您是不是太紧张了。」

　　负责我的警官又气又无奈。

　　「你这样是违法的！」

　　小男孩的外婆指着我怒骂。

　　「人贩子！警官，他就是人贩子啊，想要抢走我的乖孙。」

　　那小孩现在看到我就直打哆嗦。

　　他带着一身尿骚味，躲在他外婆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我家崽崽从来不惹事的啊，老天爷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啊。」

　　我神态自若，嘴角带着笑。

　　「婆婆，诽谤可是要负责任啊，我可从来没想拐你的大孙子。」

　　「再说您家孩子真的受伤了吗？没有吧。」

　　毕竟她的好大孙，可是被我悉心照料到连皮都没掉一块。

　　老太太气到哭声都停了。

　　「你……你！你伤到我家孩子的心了！他都被吓坏了！」

　　这就伤到心了啊……

　　我笑眯眯地探头，做了个鬼脸。

　　「小朋友，快看看叔叔，叔叔还带你画画呢你都忘了吗？」

　　伴随着那孩子突然高起的凄厉号啕。

　　我面前的桌子也被重重一拍。

　　警官呵斥道。

　　「行了！适可而止！」

　　我低下头。

　　声音也很委屈。

　　「现在的小孩可真脆弱啊，荡个秋千都能吓哭，就这还想当奥特曼，不当狗熊就不错了。」

　　小男孩向后一撅，彻底哭晕过去。

　　7.

　　从警局离开后，我将全部的时间都投在了妻子身上。

　　终于在女儿的周岁宴前。

　　她开始有了些好转。

　　从她偶尔回应一句我无聊的笑话。

　　到掀开紧紧包裹着自己的被子。

　　再到坚强地重新站起来。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直面有些刺目却温暖的阳光。

　　最后她说想去楼下走走。

　　见到生人时，她总会不自觉地发抖，想要后退。

　　但是又逼着自己站在原地。

　　笑着对来看自己的医护说今天天气很好。

　　在她身后。

　　我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的甜甜，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最勇敢的人。

　　可为什么，她却要遭遇这种痛苦。

　　最后在周岁宴上时。

　　妻子已经能带着笑容，与来往真诚祝福的亲属交际。

　　「怎么没把小公主抱出来给大家看看啊？」

　　亲戚没看到孩子，笑着打趣。

　　「乖乖感冒了，只能下次再和大家见面。」

　　我搂着妻子，有点遗憾地说。

　　今天她没穿那件精心准备的红裙子。

　　而是换上一套严实的休闲西装。

　　她的几个关系很好的学生，也带着孩子的小玩具来酒席上凑热闹。

　　他们围着妻子吵吵闹闹。

　　妻子却很开心。

　　一个一个捏捏小脸蛋。

　　「你们一天到晚闹腾死了。」

　　「好像又长高了点。」

　　有个小姑娘抱着妻子的胳膊撒娇。

　　「老师，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我们都好想你。」

　　剩下的几个也附和。

　　我有些担忧。

　　妻子却先一步开口。

　　「下个月吧，下个月老师就回去教你们。」

　　他们立刻欢呼起来。

　　妻子偷偷从缝隙里歪头看我，身上带了点曾经的活泼劲。

　　她还什么都没说，就靠一个眼神。

　　我就已经点了头。

　　她得意地眨了眨眼，比了个yeah。

　　8.

　　也许良好的交际环境真的有利于人精神状态的恢复。

　　妻子最近每天都很开心。

　　甚至有一天，还给我拿了一个学校的鸡腿。

　　邀功般地送到我面前。

　　「我少吃了一个，特地给你留的哦～」

　　又骄傲地拍拍胸脯。

　　「你老婆我，最年轻的优秀教师，下周要在全校师生家长面前做动员发言。」

　　我马上亲亲她好不容易长回一点肉的侧脸。

　　「我家甜甜老师也太棒了，今晚吃火锅庆祝！」

　　「那我要吃重辣。」

　　接下来的几天。

　　她都在认真做准备，背稿子练手势。

　　甚至犹豫了很久。

　　将一套精致得体的职业裙翻出了衣柜。

　　我贴贴她的脸。

　　「你穿什么都好看，所以宝贝愿意穿什么就穿什么。」

　　等妻子演讲那天，我特意看好时间，请假赶了过去。

　　想给她记录下第一次作为代表发言的美好形象。

　　可等我赶到时。

　　本应该坐在礼堂里的家长和学生。

　　不少却都在往外走。

　　「妈你干嘛啊，我最喜欢田老师了，半路走也太不礼貌了。」

　　一个小孩嚷嚷着要回去。

　　却被他妈妈拉着胳膊斥道。

　　「小孩子问什么问，走就是了！」

　　9.

　　空荡荡的礼堂里。

　　我看着妻子颤抖着声音，倔强地站在舞台中间。

　　对着所剩无几的观众讲完她的稿子。

　　在她鞠躬后。

　　她班级剩下的学生齐齐地为她疯狂地鼓掌。

　　喊着老师我爱你。

　　一个小孩更是哭着大喊一句。

　　「老师不要怕！」

　　但最后他们也被主任严厉地带出礼堂。

　　我走上台，用手撑住她的肩膀。

　　她缓缓扭头看向我。

　　眼神破碎，闪着泪光。

　　却还是挺着腰板，不允许自己倒下。

　　「我没有错，是吗跃哥？」

　　我重重点头，心痛到像是被人生生挖开。

　　「没有，从来都没有。」

　　可没有错的人，也会得到惩罚。

　　办公室里。

　　校长无奈地将手机递给妻子。

　　「田老师，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也知道这件事你确实是受委屈。」

　　「但是家长不知道，他们拿着这些照片和新闻来跟我们反映，事情也被闹到这么大，校方也确实很难做。」

　　「你要不，还是回家再休一段时间产假吧。」

　　我及时遮住了妻子的眼睛。

　　但她还是看到了手机上她狼狈不堪的样子。

　　「景区怒现暴打小三事件，当事人亲自爆料，小三居然刚刚产子！」

　　不知道摁到哪个键，视频居然开始自动播放。

　　女人的嗓音又尖又得意。

　　「穿着那么短的裙子，不知道是勾引哪家男人的呢！」

　　「我可不后悔，能打她这种狐狸精一顿，蹲局子也值了，我这是替天行道！」

　　「我听我大儿子说，她还是老师呢，我家孩子要是摊上了这样的老师，可真是倒了霉了！」

　　她一直在故意避过关于妻子身份的话题。

　　我突然想起那天，礼堂角落里。

　　一个矮胖的男生吹着口哨与我擦肩而过，眉目间与他的混账父母十分相似。

　　「身材真好。」

　　妻子的睫毛在我手心抖动，一句话也没再说。

　　我的心却如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