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了声谢,心中一阵温暖,眼眶酸涩不已。
自从沈诗然来到家中后,我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关心和善意了。
和老者道别后,我没有去城东,而是直接到医院做了流产手术。
我轻抚着小腹,哑声道,
「对不起,宝宝,妈妈不能让你诞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手术刚做完,我就感觉全身被碾压了般,五脏六腑都在疼。
我知道,定是沈诗然出事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肆然阴沉着脸闯进来。
「绵绵,一百件事已经完成,我已经说好下个月就把她送回苗疆。」
「可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为什么要让人开车撞她!」
他尖锐的质问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想问他,我一直在手术,哪里有空去陷害他的沈诗然。
可我却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
反正他不会信的。
前天沈诗然被水烫伤,他却误认为是我泼的,把我手放到汤锅里。
昨天她不小心摔倒,砸伤膝盖。转移的疼痛让我起不来身,他却让我就这样跪在地上道歉。
只因为每一次,沈诗然都红着眼说:
「姐姐,我知道你嫌弃我是偏远地区的土包子,看不惯我想逼我走。」
「可你伤害我,会损害的只是自己和孩子的福报,哥哥那么努力给你积德,你却这么对他……我还是走吧。」
她没有说是我的错,可她毫不犹豫地离开,就已经让周肆然认定,是我欺负这个无权无势的小可怜。
我解释了一百次,我真的累了。
可周肆然却把我从床上拉起,
「诗然大出血,你和她种着相同的蛊,可以给她输血!」
我刚流产本就身体羸弱。
更是因为转移的疼痛,疼得额角满是冷汗。
我一把挣脱开他的手,
「我不要。」
他眼底划过一抹错愕,却在看向我通红的双眼时,软了神色,
「乖一点,这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这是在给自己积德。」
他力气很大,直接把我绑在轮椅上带了过去。
任由我挣扎嘶吼,都没有理会。
他站在沈诗然病房门口,手握佛珠,不停祈祷。
而那佛珠,是我刚和他在一起时,一步一叩首,整整走了一千级台阶换来的。
失望和痛苦从胸腔翻涌,我悲痛地弓起身子。
眼泪模糊视线,看着他的背影时,我忽然想起我怀孕那天。
他激动得双眼通红,承诺自己一定会护好我和孩子。
他只要回头,就会看到我捏在手里的手术记录单。
可他自始至终,从未看过我一眼。
心像被万箭捅穿,周肆然,你为我积的德我不要了。
你,我也不要了。
2、
再次醒来时,周肆然眼下黑眼圈乌青,似乎整夜都没睡。
见我清醒,他立马握住我的手,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绵绵。」
「既然你没事,就陪我去一下苗疆,好吗?」
「诗然她说自己害你晕过去,太过愧疚,直接回苗疆了,你陪我去把她接回来……」
原来,他在我床前守了我一夜,只是为了让我去给她的小姑娘说一句我不在意。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心痛了,可眼眶还是止不住地酸涩。
我死死咬住舌尖,哑声道,
「我不去。」
他顿了一瞬,眉头紧蹙,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她是因为你才出的车祸,她不仅不怪你,还因为害你晕倒了愧疚,躲得远远的,你怎么能这么恶毒斤斤计较?」
他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往心上戳。
我觉得好笑,眼泪不停往下掉,
「我恶毒?你从我醒来到现在,关心过我一句吗?」
周肆然身形一僵,脸上划过一抹愧疚,
「我……」
我打断他,
「离婚吧,周肆然。」
他瞳孔倏然缩紧,不敢置信道,
「你说什么?」
「别乱说,绵绵,让宝宝听到不好,我说了只有一个月了,乖一点好吗?」
他温和地拭去我的眼泪,
「我去找她只是为了积德,爱的只有你。」
他的触碰让我恶心,胸口像是被一根丝线反复研磨拉扯般阵痛不已。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掏出药瓶,对他说,
「喝下去,我就跟你走。」
周肆然没有任何犹豫,一饮而尽。
谨慎如他,就算在外吃饭,都要先确保菜没有被仇家下毒。
可他为了沈诗然,却可以把未知的液体一饮而尽。
看着他着急订票的样子,我自嘲地勾起唇角。
他每次都说,是为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
却不承认,自己的心早就为了沈诗然动摇。
体内的疼痛逐渐消减。
只要三天,蛊虫就会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
既然他爱积德,那就让他积个够。
……
找到沈诗然时,她已经换上了苗疆服饰。
少女身姿曼妙,带着不属于都市的生动和天真。
周肆然眼底划过一抹惊艳,站在河对岸唤她,
「回家吧,然然。」
沈诗然却突然对着我跪下,
「对不起,姐姐,都是我害的你不开心和哥哥吵架。」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们,我也不会霸占哥哥。」
她每说一句话,周肆然脸色就差上一分。
「她没有生你的气,你快起来,别乱想!」
见她没回答,周肆然拉着我,强硬道,
「快和她道歉,和她说你从没怪过她!」
我还没开口,沈诗然就哽咽道,
「没事的,哥哥,姐姐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更不会向我道歉,都是我的错!」
周肆然心急如焚,他见不得沈诗然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一脚踹向我的膝盖,我被迫跪下,膝盖磕在泥地里的石头上,疼得我额头沁满冷汗。
心脏好像也在此刻被砸碎。
我从未想过,他为了沈诗然能逼迫我做到这个地步。
我从小在家中被父亲家暴被逼着下跪。
周肆然得知此事后,发誓绝不让我跪任何人任何事情。
就连去寺庙叩首也是我瞒着他的。
可现在,他却逼着我跪一个占据他身心的女人。
绝望和悲痛漫无边际地涌来,我想起身,却被他死死摁住,
「绵绵,这都是为了积德。」
他眼底划过一抹愧疚,下一刻,就摁着我的头不停对着沈诗然磕。
一下又一下,直到鲜血染红了草地。
「诗然,你看,她原谅你了,还给你道歉了,回来吧,好吗?」
他紧张地等待沈诗然的回答,却没有发现我已经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我奄奄一息趴在地上。
沈诗然红着眼,眼泪不停坠落,隔着一条河都好像滴到了周肆然的心里。
「哥哥,我知道姐姐心里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的,我会如你所愿,离哥哥远远的。」
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抵在脖颈,唇边挂着凄厉的笑意,
「哥哥,你和姐姐一定要幸福。」
周肆然脸色剧变,他一把推开我游了过去。
「别做傻事,诗然!」
‘扑通’一声。
他力度很大,我直接被推到水里,江水呛进口鼻,呼吸都带着刺痛。
我不会游泳,湍急的水流把我不停往下冲,恐惧席卷全身,我止不住地发抖。
浮出江面那刻,我挣扎着喊道:「周肆然!救我!」
我不知道喊了多少声,直到声音沙哑再也发不出声音。
却眼睁睁看到他已经上岸,紧紧抱着沈诗然,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他曾说过,只要我叫他名字,无论他在哪里,都会回来找我。
可现在我喊了一百声,却求不得一个回眸。
沈诗然挑衅地看了我一眼,对我比了个口型,
「你输了。」
是啊。
我输了,输得彻底。
眼泪汇入江河,滴入心里。
我绝望地阖上眼,任由水流把我带走。
意识迷离间,好像听到周肆然慌乱地喊了一声:
「绵绵!」
3、
我醒来时,寨子里的老人告诉我,周肆然已经带着沈诗然离开了。
他说我必须为差点害死沈诗然付出代价,让我自己想办法回家。
喉头苦涩,心却不会痛了。
距离蛊虫转移,只剩两天,两天后,我就会永远离开他。
我和寨里的人道谢后便起身离开。
从苗疆寨子出去的这条山路,没有任何信号。
车子被周肆然开走,我只能靠自己走出去。
我硬撑着发烧的身体,走了八个小时。
出大山时,鞋子已经磨破,身上到处是摔跤的伤痕。
到家时,周肆然还没有回来。
我看到微博推送里,他带着沈诗然去看了极光。
【我一句像在极光下被求婚,他就实现啦~】
视频里,他对着沈诗然单膝跪地,眼底满是深情和珍重,
「诗然,你的前半生我没有参与,但你的未来,我会让你幸福的。」
结婚前他答应我,会在极光下和我求婚。
后来却因为公司项目动荡,匆忙地在出租屋里为我套上戒指。
现在,他把所有没对我做的事情,都补偿给了另一个人。
这也是积德吗?
我没有问,也不想再问了。
无名指上的戒指像在讽刺我的愚蠢,我模糊着视线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我把有关自己的所有东西全部烧掉。
连带着合照、相册、情侣用品,还有……结婚戒指。
第二天,我去律所拟了离婚协议,订了出国的机票。
第三天,我正准备拿着行李离开时,周肆然带着沈诗然回来了。
看到我手上的行李箱,他脸色剧变,问我:
「你要去哪?」
我还没说话,沈诗然就红了眼眶,
「姐姐,你还是这么讨厌我吗?因为我在,你甚至要离开哥哥吗?」
「还是你故意想让哥哥担心?不必这样的,我走就是了。」
说着,她转身离开,在背过身那刻,眼泪倏然掉落。
「诗然!」
周肆然脸色沉了下来,他冷冷看着我,
「你的心是有多小,才会连一个小姑娘都容不下?!」
「她要是出事,我和你没完!」
话落,他匆匆追了出去。
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我忍不住想笑。
蛊虫已经完全转移,而刚刚沈诗然看我的眼神,必定是会出事的。
我提着行李箱慢悠悠出门。
果然在门口看到沈诗然往疾驰的车子上撞。
「诗然!小心!!」
周肆然声嘶力竭大吼。
可惜晚了,沈诗然已经被撞飞几米。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巨响,周肆然跑过去抱住她,担忧道,
「你没事吧?」
沈诗然满是挑衅地看着我,脸上却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哥哥,我没事,你快看看姐姐有没有事,对不起,我忘记了我们转移疼痛了……」
她紧紧看着我,不愿错过我难受的模样。
「噗——」
吐血的声音响起。
周肆然栽倒在地上,疼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我毫发无损地站在路边,对着他笑道,
「老公,你不是爱积德吗?现在,你可以积个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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