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刚刚洗完澡,他腰上围着浴巾,伸手抹开镜子上的雾气。
他又不受控制地掉眼泪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更具体地说,是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透过他的眼睛,在镜子里回望着他。
不久前,我问过容恪。
「如果有一天你复明了,能一下子就认出我吗?」
容恪笑得温柔。
「当然了,我怎么会认不出你。」
可你就是认不出我。
我泪水如注,痛彻心扉。
容恪,她把我奶奶害死了,真正的十七也已经死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跟一个杀人凶手在一起。
他的眼泪掉得汹涌,他皱着眉揉了揉眼睛。
我也抹去了一脸的泪水。
容恪,我必须要让你知道所有的真相。
05
有人匿名发给容恪一张合照。
照片里是一个留着海藻一般棕色长发的女孩。
她微微勾着唇角,阳光下的面容干净又温柔,在睡着的男人脑袋上比了一对兔子耳朵。
我透过容恪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照片。
那是院长奶奶拍的。
主角是我跟容恪。
那时我照顾容恪已经很久了,领到的工资攒起来给院长奶奶做了手术。
她康复的那一天陪我来到容恪的病房。
我本来打算让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见面认识的。
但容恪当时在睡觉。
自从他出事以来,除了我在场的时候,他很少能够入眠。
我不忍心打搅他的好梦,但还是眯着眼笑得开心,我给院长奶奶打手语。
「奶奶,这个人就是容恪。」
「我们很相爱,我想要跟他长长久久在一起。」
我在容恪心里永远是那个独一份。
他生来桀骜,却只对我温顺。
他杀伐果断,却因为我生日送珠宝还是送手工而犹豫不决。
他冷峻暴戾,却独独对我笑得温柔。
我看着他的睡脸,轻轻伸手揉平了他皱起的眉宇。
奶奶举起手机笑得慈祥。
我顺势在他头上比了一对兔子耳朵,笑得害羞又腼腆。
阳光照射下来,这一刻宛如童话。
但谁能知道,不久后的将来。
在一间没有任何阳光的地下室,容恪会拿着一把刀,重重地划在我的脸上。
那些独一份,也都换了人。
这是我跟容恪唯一一张合照。
容恪看了这张照片很久很久,莫名的悲伤裹挟了他的心脏。
他眼睛酸涩,却没有落泪。
郁诗琪推门而入看见这一切。
容恪转头看向她,却在看清郁诗琪的一瞬间,双眼刺痛不已。
他偏开了头才稍觉舒缓。
他声音低沉,不似寻常对她时的温柔。
「十七,她是谁?」
06
郁诗琪眸间闪过片刻的戾气,却在下一秒落了泪。
一双秋水剪影的眼眸带着浓郁的悲伤和委屈。
「阿恪,你不记得了吗?」
她伸出一双细白的胳膊。
入目的赫然是一道被硫酸腐蚀过的伤疤。
「这个人就是那天那个伤害我的疯女人啊!」
「要不是你把她踹飞,毁掉的就不只是这一小块皮肤了。」
「阿恪,我真爱你,你爱我吗?」
容恪不疑有他。
他稍显凌厉的双眸瞬间化为一汪春水。
他没有看郁诗琪,却把她好好地纳入怀中。
「十七,我当然爱你。」
我捂着脸笑出了声。
郁诗琪颠倒黑白,贼喊捉贼。
在郁诗琪成为我之前,我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零星的几个音节,我练习了很久很久。
我想在情人节的时候给容恪一个惊喜。
郁诗琪的出现我始料未及。
J市除了容家,还有一个郁家,权势滔天。
光天化日,就能有一辆车当街就把我撸了走。
一瓶混了强酸的水入喉,犹如烈火,一路从口腔烧到了胃。
我呕出了一滩又一滩的鲜血。
疼得扣在地上的手指都带了血。
我望着那个居高临下注视我的女人,听她好笑又怜悯地开口打碎我的梦境。
「余十七,我等了这么久,你现在才能说话。」
「好啰,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十七啰。」
「区区一个容家,有什么我拿不下的。」
07
所幸郁诗琪并没有真的想置我于死地。
我拖着好像浑身都在燃烧的躯体,想要立马前往容恪身边。
什么叫我现在才能说话?
什么叫她就是十七?
十七明明是我,她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人?
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但我知道,她一定要对容恪不利。
身体好疼,但我一定,一定要先告诉容恪。
他有危险。
我赶到他身边时。
郁诗琪坐在他怀里,偎在他的胸口。
「阿恪,我能说话了,你高兴吗?」
容恪脸上带笑,吻上了郁诗琪的额头。
「我当然高兴,十七。」
「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医生说我也有复明的机会了。」
「呃——啊——」
美好的气氛被我嘶哑难听的声音打断。
我愣在了原地。
容恪明明看不见,但他的头转过来,声音极具压迫感。
「是谁?」
「她不是——」
整个口腔和声带剧烈疼痛,我捂住嘴,但还是呕出了一滩鲜血。
腐蚀的声带让我连音节都说得含糊。
「阿恪,是一个小乞丐。」
郁诗琪甜甜的声音响起来,她掀起眼皮好笑地看着我的惨状。
「好可怜,我让人帮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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