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书是名门闺秀。
落水后竟然死而复生。
她说她是一个话本子里的炮灰女配。
她贵为世家千金,却对我百般讨好。
我心里不解。
直到她退婚那日。
我被世家公子纵马拖行游街。
她声称我会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我才知道,我是女主。
01
小姐,不是原来的小姐。
那是一个午后,小姐陆锦书同世家千金们正参加诗会。
小姐才华出众,拔得头筹,却招致小人嫉妒,在庆祝之际被人推入水中。
我跳入水,将小姐救起。
却被顾相之女顾清然,以对小姐照顾不周抓了起来,等候主人家发落。
「这丫头,如此不小心,害了主人家,定要将他发卖出去。」
沉重的板子一下下的打在我身上。
浑身的血肉都泛着疼。
我无望的等待着大夫传出小姐的死讯。
我叫沈鱼,从小便被卖到陆家伺候小姐。
「住手,别动我的人。」
室内燃了炭火,房内传来小姐的声音。
小姐从房中走了出来,亭亭玉立。
我却当见了鬼,小姐,上一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死了吗!
莫非是剧情有了改变?我不顾规矩,冲到小姐的面前,试图确认。
她燕尾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沈鱼,你干嘛?」
我仔细打量着小姐,确认她没有受伤,确还是难以置信。
她竟然,死而复生了。
小姐被我的模样吓到,略微思量后,摸了摸我的头。
「放心啦,我没事。」
只是这一下,我便确认了。
她不是我的小姐。
小姐是个凉薄之人,断不如她这般好亲近。
「你这刁仆,怎的如此没规矩,冲撞你家小姐?真该将你卖了。」
顾清然见我逾越,眼神示意她的丫鬟,便要上来掌掴我。
那丫鬟刚要扬起手,却被飞过来的一颗石子打得痛呼一声。
「不好意思,我这人比较护犊子。」
我循声望去,小姐手里正拿着石子,笑的张扬。
被当众驳了面子,顾清然脸色难看。
「一个丫鬟,陆姐姐至于吗?」
小姐做了个鬼脸,满不在乎。
「我的丫鬟,不用你管。」
「况且,虽然当时情况混乱,但推我的人究竟是谁?我记得很清楚。」
「哥哥最是宠我,姐姐如今得罪我,哥哥定会替我出气,咱们走着瞧。」
顾清然冷笑一声,带领众人离开。
今日,算是把京中所有世家千金都得罪了。
陆锦书同顾清然的哥哥顾启,定了亲。
只是瞧顾清然气急败坏的模样,推陆锦书落水的幕后之人,想来是顾家。
也对,陆家虽谈不上位高权重,但同顾家结亲,从来都是高攀。
而那顾启生性放浪,取个循规蹈矩的病秧子,恐怕不喜。
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待到人散去,我叹了口气。
「贵人,你不是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见被我戳穿,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你可以叫我沈念书。」
眸子里倒满是不经世事的天真。
「你是如何进到我小姐身体里的。」
那人惊讶于我的话,似乎不觉得我会想到这一层。
「儿时听过一些民间传说,心中有了猜测,只是第一次发生在我身边,不免有些惊讶。」
我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
「你只需告诉我,我的小姐如何才能回来。」
陆锦书看起来至少比沈念书靠谱。
我与沈念书谈了一下午。
她告诉我,我的小姐是一本书的炮灰女配。
她看书时吐槽了句剧情傻缺,醒来便进到了这具身体里。
至于小姐如何回来,她全然不知。
如今本该死去的人,死而复生,身体却换了芯子。
下月便是小姐顾启的订婚宴。
我与沈念书说了关于小姐的许多事。
02
不知道为什么,沈念书似乎格外的亲近我。
她性子野,与原来的小姐截然不同。
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沈念书说学逗唱一个不落。
别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她可以睡觉睡到太阳晒屁股,看话本子看得整夜整夜的不睡觉,甚至还看禁书。
白天上树摘果子,在院子里开赌局。
晚上,爬上我的床。
「沈念书,你干嘛?」
独处的时候,她让我叫她的名字。
经历了上一世,我的防备心很重,不喜欢别人进我的房间。
只见她躺在床上,捏紧了小被子,眉头扭成一个八字。
「沈鱼姐姐,我一个人睡,阴森森的,害怕。」
眼底的一汪春水,快要把我溺死过去。
我掀开被子上了床。
腰上一紧,传来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热意。
我愣怔了一瞬,反应过来有些恼怒。
「沈念书,你做什么?」
接着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眼前出现一个黑影。
沈念书甜甜的笑着。
「姐姐,我给你带了糖,可好吃了。」
接着便撕开糖纸,不管不顾的塞进我嘴里。
「酸甜酸甜的,老好吃了。」
说的跟我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上一世在宫中,什么珍馐美味,我都是吃过的。
却不及我在漠北的粗茶淡饭半分。
家里的丫鬟纷纷都私下讨论,小姐去了一趟诗会转了性。
撸起袖子准备在厨房大干一场。
我很欣慰,有种自己养的女儿长大了的感觉。
但是很快,我就想打自己一耳光。
沈念书,居然不会生火!
春桃火急火燎来找我,告诉我小姐把厨房炸了!
我一个没注意,把绣着荷包的针扎进了手指里,渗了血。
顾不上收拾,我赶紧向厨房跑去。
瞧见她被烟熏得直咳嗽,胸腔里的火气悄无声息的没了,我忍不住心疼。
见在我面前出丑,她气得一脚踹在锅上又疼得哇哇叫。
「靠!为什么没电磁炉啊喂!」
忙活整整一个下午,终于给我端上一桌菜。
色香味俱全。
她夹起一块肉,送进我的嘴里,那肉还滋着油。
味道似人间美味,我忍不住夸她。
她高兴得站起来鼓掌。
「那是,你们这里的盐不好,还好本小姐聪明,如此艰苦,都能整出来精盐。」
我吃的津津有味,她却支着下巴看着我,未曾动筷。
「你为何不吃?」
察觉到她盯了我许久,我忍不住发问。
她却不知想起来了什么,捂着嘴笑。
「姐姐说,公主请吃饭。」
我气的翻白眼,若是我在也就罢了,若叫旁人听了去,便是以下犯上。
我刮了下她的翘鼻,用手作噤声,略带嗔怪。
「笨蛋,小声点。」
「胡闹!」
沈念书被吓得一个激灵。
「我勒个去,谁啊。」
外面的人推门而入。
中气十足,衣着华贵。
正是陆锦书的父亲,陆宣。
我见他眉头紧蹙,赶紧起身跪下。
「奴婢沈鱼拜见老爷。」
沈念书见我反应,才晓得来人身份,给陆宣行礼。
沈念书脸上的锅灰还没擦干净,衣服也穿的伙房的粗布麻衣,陆宣见她这般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怎的如此做派,同这些下人鬼混!」
沈念书想来是个叛逆的,不由分说便怼回去。
「我喜欢怎么了,要你管!」
陆宣向来说一不二,第一次被女儿怼,自然便怪到我头上,指着我鼻子骂。
「来人,沈鱼教唆小姐厮混,以下犯上,把她拖下去,狠狠的打。」
沈念书硬气得不得了,挡在我面前。
「要打沈鱼先打我!打死我好了!」
她闭上眼,好像也在努力克服害怕,作出一副壮士赴死的模样。
以往温顺的女儿变成这般大逆不道的模样,又因为下月订婚,陆宣不能把人弄个好歹。
他指着沈念书,嘴里念念有词,却是半天出不了声。
待的身后的奴婢替他疏通气,他才缓过劲来。
「也罢,待下月订了婚,再好好收拾你!」
沈念书哪里晓得还有这事,一来就被包办婚姻了。
刚要反驳,我暗中扯了扯袖子,让她闭嘴,才躲了过去。
04
「什么?成亲?」
沈念书听到她下月要与顾启成亲时,惊得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姐一来就被包办婚姻了!」
她使劲的摇头,好像要把头甩掉一般。
「我不干,我都没见过他,不要与他成亲。」
「这是老爷夫人为您定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必须遵从。」
我的语气有些冷硬,毕竟这个人不是我的小姐。
不同于小姐的聪慧,大方,得体,乖顺。
她粗鄙,不知礼仪为何物,还愚蠢,叛逆,常常违背我对她的嘱咐。
她只是在床上打滚儿,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够了。」
我受够了她的浅薄粗鄙,连带着看向她的眼神也带着鄙夷。
「作为一个世家小姐,听从父母的安排,是您应该做的。」
哭闹声渐渐安静下来,沈念书只是呆呆的望向我。
「沈鱼,你见过他吗?」
脑海中闪过一瞬的空白。
顾启,不是个好人。
她眼圈红红的,看着让人心疼。
「没有,但老爷选的人,大抵是顶顶好的。」
我只是低着头,说话有些没底气,若是小姐再多说一句,我也不知如何反驳。
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
可我能做什么呢,小姐又能如何。
她是名门闺秀,说到底不过是个家族的附属品。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离开家,什么也不是。
而我卑贱如蝼蚁,一个奴隶,能翻出什么浪。
见我身体有些僵住,沈念书也不为难,她只是走过来,轻轻的拽了拽我的袖子。
像妹妹对姐姐撒娇。
我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敢,怎么敢这样想。
定是我与沈念书相处久了,眼下已经没了规矩。
「小鱼,你带我出去看一下行吗?」
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我狠不下心。
05
沈念书说要女扮男装出去的时候,我是拒绝的。
这有违礼教。
而且,若被老爷知道我和小姐穿男装鬼混,非得打死我不可。
但是沈念书美其名曰行事方便,缠着我撒泼打滚,弄得我焦头烂额。
临行前,我便与沈念书约法三章,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冷静,不能把事闹大。
丞相之子的名头很大,我只是出门向乞丐略微施了一点银子,便打听到了他的去处。
我上一世曾见过顾启,一个纨绔而已。
谈不上丰神俊朗,却也看得过去。
顾启去了花满楼。
沈念书以为那是路边的苍蝇馆子,其实不然。
那是京城的销金窟,达官贵人的流连忘返处,青楼。
沈念书一路听我介绍着,听到青楼二字时两眼放光。
「青楼?我还没见过古代青楼啥样呢,我想去看看。」
「不行,您是女子,女子怎么可以逛青楼呢?传出去坏了名声,会嫁不出去。」
我的语气不容反驳,事关女子名声,我不能干。
沈念书也不恼,她比我矮,只是微微踮脚,凑到我耳边一字一句。
「若你不答应我,我便将我落水的事告诉父亲,让你受罚。」
双唇一张一合,温软的气息在我耳边盘旋,让人有些意动。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沈念书看着蠢,如今却学会威胁我了。
「小姐,进去以后,看看就好,否则,后果自负。」
沈念书听罢,不等我说出下一句,便扇着扇子,闲庭信步走了进去。
我弓着腰,快步跟上。
刚进门,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扑鼻而来,呛得我难受。
沈念书却面色自若,好似已经司空见惯。
见有客人,席间一满头珠翠的女人弹着手帕,向我们走来。
「哎哟喂,这是谁家的公子啊,来寻哪位姑娘?」
沈念书明明第一次来,却轻车熟路一般。
只见她用扇子虚掩着脸,拿腔作调。
「顾启顾公子在哪里?我是他的好友,他叫我来看什么…什么…姑娘。」
老鸨见状,迅速反应过来。
「是牡丹姑娘嘞,我这就叫人带你上楼。」
她说完还不忘对沈念书抛一个媚眼,我心里一阵恶寒。
沈念书倒是兴致冲冲,嘴里念念有词。
「这氛围,这设施,可惜了,没有男模!我哭死!」
很快便到了顾启的包间,沈念书不打一声招呼便打开门风风火火闯了进去。
一进门便变了脸色,只见她双手叉腰,眉毛一横。
「顾启呢,顾启在哪儿!」
她不作思考,便朝向那红鸾帐中走去。
猛得一下掀开了床帐。
扑鼻而来的是一阵熏得快要晕死人的香。
顾启背对着我们,衣不蔽体。
正在同女人翻云覆雨的他被突如其来的沈念书吓得惊叫一声,大声质问。
「哪里来的疯女人!你是不是有病!」
沈念书二话不说便揪起他的耳朵,将他从床上拽起来。
「疯女人?我是你姑奶奶,你陆家的未婚妻陆锦书,还没结婚就来青楼鬼混,你不守男德!」
中气十足。
等等,男德怎么回事。
我跟在沈念书身后打量着顾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
除了高贵的身份一无是处。
顾启对沈念书的话显然很不解。
他已经忘记了他有个未婚妻,直到头顶传来沈念书的一个爆栗。
「啊!痛死了,疯女人,你干什么!」
他看着沈念书清俏的小脸,猛敲了一下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
「哦,你就是那个病秧子?怎的如此泼辣!」
沈念书闻言手上用了巧劲,揪得顾启皮肉生疼,咬牙切齿。
「你说谁病秧子呢。」
小姐从小体弱多病,的确是个病秧子。
这具身体,自沈念书来了以后,才有了生气。
顾启知道沈念书的身份后,说话有了底气。
「陆锦书,你放手!我是丞相之子,是你的丈夫,是你一个闺中妇人可以任意揉搓拿捏的?」
沈念书却不畏惧,反倒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好,今日我便让大伙儿知道,你是怎样一个声色犬马之徒!」
她低头拽起顾启的头发,大步向外面走去。
一路上不免引起其他人的目光,沈念书一个眼刀应了回去,整个人散发着狠厉。
「看什么看?没见过悍妇?」
顾启一路上不断的叫骂着,各种粗鄙之语,不堪入耳。
「贱人!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对我!我一定要打死你!」
「若不是你父亲求着我爹,你以为谁想取你这个病秧子。」
「说不定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呢。」
说完,便开始大笑起来。
一瞬间,花满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沈念书身上。
耳边不断传来男人女人们的指指点点声。
沈念书急得涨红了脸,又羞又窘迫。
她扬起袖子。
「啪」的一声。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楼里响起顾启的哀嚎。
他捂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
「你竟然,竟然敢打我!我要让父亲杀了你!」
气急败坏到了极点。
若不是沈念书手上力道足,我甚至觉得他会气的跳脚起来扇沈念书一巴掌。
沈念书拽着顾启到了街上。
「顾启,当今丞相顾渊之子,不学无术,荒淫无道。」
「与陆家嫡女陆锦书订婚,仍不知悔改,与舞女歌姬厮混。」
我默默的跟在沈念书后面听着。
她太天真了,这里的人思想封建迂腐。
丈夫就是天,留不住丈夫的心,便是妻子的错。
是妻子无德。
无子,更是犯了七出之罪。
我闭上眼,仿佛就可以预料到沈念书接下来面对的事。
果然,人群渐渐聚拢起来,其中不乏对沈念书的斥责之声。
「若妻子贤良淑德,夫君怎会出去偷腥?」
「你这妇人,不顾丈夫仪容仪表,竟然在街上当众羞辱夫君,大逆不道!」
「你这女人,不反思自己的错误,反倒不顾夫家体面,就该浸猪笼!」
其中叫嚣的最为猛烈的,不是男子,反而是那些奉丈夫为天的妇人。
「明明还待字闺中,竟女扮男装,显露人前,当真女戒中的三从四德读进狗肚子了去。」
一颗鸡蛋从天而降,打在了沈念书的头上。
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
只是眨眼间。
沈念书身上的锦罗绸缎便被各种杂草沾染。
额间有点点献血渗出。
她咬了咬唇,生生忍了下去。
「我去他妈的三从四德。」
只是一步步的向前走着。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向我们驶来。
紫金檀木,车夫腰间的青色玉牌,点明了车中人的身份。
陆宣,陆锦书的生身父亲,当朝京幾御史。
我转眼看向满身脏乱的沈念书,瞥见她微微上扬的唇。
有些心惊。
来见顾启是个幌子,羞辱顾启,把事情闹大才是真的。
如此一来,退婚一事,便能板上钉钉,由不得父亲。
见到了陆家的马车,沈念书仿佛夺舍一般,冲了上去。
她揪起顾启的头发。
「老头儿,我不要嫁给顾启。」
还真是,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许是周围的人太多,陆宣没有掀开帘子回话,语气尽量带着安抚。
「锦书,这是为何?」
「因为他长得丑,玩的花。」
「咳咳…」
陆宣被直接的沈念书呛得直咳嗽,一腔怒火在百姓面前不好发作,只能慌忙着打圆场。
「锦书定是与启儿有什么误会,启儿虽谈不上天人之姿,却也是相貌堂堂,而且,男人嘛,三妻四妾没什么。」
沈念书松了手,把顾启扔在地上,沾了一身灰。
接着用手擦了擦衣服,一脸嫌恶,仿佛摸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父亲,孩儿只想这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断不可能与其他人共享夫君。」
「若有违此约,孩儿宁可终身不嫁。」
终身不嫁,这等惊世骇俗之语,我向来只在史书中听过。
她大概会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活活淹死。
「你疯了!」
陆宣听了沈念书的疯话,再也坐不住,掀开帘子下了车。
他叉着腰,指着沈念书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
「自古以来,儿女婚姻,便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婚早早定下,怎能说退就退!」
「你置顾启于何地,置顾相的脸面于何地?」
- Aa Aa Aa
- A A A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