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村里谁能做到,一百只鸡花的真不吃亏!

  像是没料到我这个回答。

  这个少爷抿紧唇,低头又不说话了。

  我不在意他想什么,只是嘱咐:「下次上山割猪草记得把你的酸围巾扔远点。」

  「…….」

  「不是酸围巾,是香奈儿。」

  「知道了知道了。」我低头嘟囔,「奶奶的。」

  「谁的也不管用呀,虎的,忒薄,一点不抗冻!」

  「…….」

  「算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眉心蹙起。「维多利亚港的晚风能吹到这吗……」

  我:「家里没猴,山上有。」

  江时宴目光复杂。

  我低头喂鸡,「么嘎么嘎,咯咯哒。」

  他唇抿更紧了。

  大眼瞪小眼。

  这人又问:「家里有时间简史吗?」

  我不好意思摇头:「农活太忙没有时间。」

  江时宴脸色红了绿绿了红,彻底不说话了。

  下一秒,这人要离家出走,说不要跟我这个耳背住一窝。

  花背心一穿,大棉裤一套。

  他就这么走了,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嘞。」

  「为什么不跟我这个宝贝住一窝了?」

  江时宴走了,但并没能走多远。

  村头都没走到,隔壁婶子就说他被喝水的牛顶到田埂上了。

  我赶到现场的时候。

  他正跟开牛车的王叔掰扯,「送我到这个地址,我哥哥能给你很多钱,这表是我的定金。」

  王叔鄙夷的上下打量他。「一块破表就想忽悠我?」

  「孟家丫头买的小白脸,赶快洗洗睡吧。」

  「这表能在市中心买下一栋楼。」

  「呵,一栋楼?」王叔冷笑。「你咋不说你是京圈少爷?」

  「这倒不是,我是港圈的……」

  「你看我信你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饶是江时宴费尽口舌,王叔依旧不为所动。

  牛蹄子跑成风火轮,江时宴只抓到一阵残影。

   

  3

  江时宴棉裤破了,里头我买的的红色裤衩随风飘摇。

  原本冷冰冰的俊脸更加我见犹怜。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

  这人却冷不丁把早上那条围巾放在我手上。

  「你拿着,我不欠你的。」

  少爷就是讲究。

  弄坏我条棉裤,还他奶一条围巾。

  我火速接下围巾。

  也好也好,虽不抗冻,但绑苞米正正好!

  见我这般殷切,江时宴看我的眼神瞬间警惕了。

  「你是他们派来看管我的是吗?」

  他们?

  他们是谁?

  事实上,我连江时宴的家在哪都不知道。

  村长说,江时宴的家牛车转火车,火车转高铁,高铁转摩托,摩托转地铁,地铁转轮船才能到。

  那得是多远多远多远的地方。

  我托腮,「你为什么会到这来?」

  「你是他们的人,不是最清楚了吗?」

  江时宴不想跟我废话。

  「因为一个月花不完五千万,就被送下乡变形改造的理由我不接受。」

  「我要回去,我有事要做,你帮我通知他们结束这个可笑的改造!」

  五千万?

  我脑壳有点疼。

  洗脚城出来就是不一样哈,江时宴怎么这么能吹牛呢。

  见我眼神鄙夷,江时宴脸都气红了。

  「孟小圆,别以为你是女人,我不敢动手。」

  我眨巴眼。「冻什么手,手套不是好好戴着么?」

  江时宴说想去死。

  我:「别这样,其实不好受的。」

  「我就经常上吊上一半把脖子伸回去了。」

  「为什么?」

  我:「太痒了嘿嘿嘿。」

  江时宴沉默了。「我是问你为什么上吊?」

  「哦,因为母猪我总是喂不好。」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

  我想了想,又将我之前去跳楼却不小心踩到鸡屎滑掉在猪圈的事说了。

  「耳朵有点疼,人没事,隔天隔壁婶子还夸我晒苞谷真勤快。」

  我本意想开解他,但江时宴却皱起眉。

  「所以你耳朵耳背这么严重?」

  这人关注点总是那么清奇。

  直白又一针见血。

  我低头喂鸡,「或许吧,但之后每次想跳楼,我都说想晒苞谷,一年后就成了村里最勤快的苞谷姑娘,我觉得人生又有盼头了。」

  「人生试图咬碎我,却发现我哏啾啾的,生活企图拉我下水,我却肥而不溺。」

  半晌,我看见江时宴眼神变了。

  「傻。」

  我点头赞同,「确实傻,不然我爸妈也不会不要我。」

  江时宴又不说话了。

  半夜起来,我隐约听见他在隔壁抽自个巴掌。

   

  4

  那晚过后,江时宴再也没冷眼看过我,甚至偶尔还会和我聊下天。

  他说维多利亚,我说我鸡饿了。

  他说落日飞车,我说拉粪没车。

  他说鸿运烤乳猪,我说昨天没喂猪。

  虽然狗屁不通,但我还是很欣慰。

  毕竟我的励志事迹打动了他,让他割猪草的效率整整翻了一倍。

  眼看家里的猪又涨了五斤肉。

  我喜大普奔,带着江时宴去县城里买他最爱的二棉裤。

  可刚进城,牛车就不小心蹭到了隔壁停的玛莎拉蒂。

  里头的情侣激吻被打断。

  那美女正要大发雷霆。

  可视线触及到我身后的人时,脸色却一下子白了下来。

  「阿……阿宴……你怎么在这……」

  气氛凝固起来,江时宴的脸色简直比刚来村里时还要难看。

  他骑上牛车掉头就走,美女则在后头梨花带雨。

  「阿宴,你信我,我和他是纯友谊啊!」

  旁边的我倒吸口气。

  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啊,嘴巴子都贴一块了,还管这叫友谊。

  此趟出门,诸事不宜。

  晚上回村,江时宴表示心情很差,就不和我去喂鸡了。

  我深表理解,并且安慰。

  「没关系的。」

  「我爹说了,男人嘛,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得挂点绿。」

  「你......」

  江时宴开始剧烈咳嗽,像是下一秒要咳出血来。

  「孟小圆!我要跟你拼了。」

  少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夜宵从五根苞米转成了十根。

  天塌了。

  我简直从未见过这样爱吃苞米的家伙。

  不生气吃,生气更是大吃特吃。

  不仅吃,还连吃带拿,嘀咕着回香港一定要多带些走。

  自从,这人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

  一个星期没见着人,隔壁婶子把我脊梁骨都戳烂了。

  「孟家丫头,你家小白脸跟人跑了啊?」

  我摆摆手,「他在家养荞麦枕头呢。」

  这终究不是个事。

  农活结束后,我决定带江时宴去田边兜兜风。

  好说歹说把人劝出房,发现这人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牛车上,他眉头紧蹙。

  「未婚妻不要我,家里流放我,来到这个村庄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等一下,这可不是做梦。」

  我摇摇头,一本正经。「江时宴先生,你已实打实吃掉我一百根玉米!」

  江时宴:「.......」

  「孟小圆,你知道吗?我是个残废。」

  言罢,他自嘲勾起唇,指了指左腿。「这里,住着一个假肢。」

  其实我知道。

  即使这人从未提及,可早在江时宴来我家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了。

  他的腿会发光。

  村长说,他有一条LED假腿。

  「你知道吗,因为它,无论我怎么努力,除了父母,除了哥哥,没有人看得起我.......」

  「停停停,别闹了,这很酷好吗?」我刹停牛车,扭头十分认真看着他。

  「天哪,江时宴,你可是拥有LED炫彩假肢的男人。」

  「没有甲沟炎,还可以少剪五只脚趾的指甲!你知道这有多爽吗?」

  此话一出,江时宴笑了。「孟小圆,你是不是缺心眼。」

  「才不是呢。」

  我嗓音洪亮。「江时宴,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样,但在这,你割猪草就超级厉害,村里所有男人都比不上你!」

  我没说谎,向他绘声绘色描述这个评价的含金量。

  江时宴直接气笑了。

  他笑起来实在好看,我却发现他眼尾有些湿润了。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幸福如履薄冰。」

  「如履薄冰是因为你没穿秋裤。」我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出门我早叫你多加一条!」

  「江时宴,别耷拉着脸,天塌下来我们当被子盖好吗?」

  「那些离开你的人,你就此宣布他们杀青了。」

  江时宴不说话了。

  良久,这人硬邦邦吐出来一句。「孟小圆,你说话真有一套。」

  他面上没表情,我却莫名觉得他要哭了。

  但我分不清他是感动的还是饿的,毕竟家里苞米已经被他吃光了。

  恰好对面骑来一辆三轮车。「钵钵鸡,钵钵鸡,一元一串的钵钵鸡。」

  我抬头看天:「奇怪,大太阳怎么还听见雷声!」

  一扭头,江时宴脸已经烧起来了。

  「你想吃?」

  「不想。」

  「男人说不想就是想。」

  我心领神会,快速掏兜付钱。「江时宴,你千万别倒下啊,我们家一帮鸡鸭猪牛离了你可不行!」

  「吃点吧,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江时宴嘴唇都要咬破了。

  一边臊,一边狼吞虎咽,显然就是饿坏了。

  好不容易顺利帮人走出阴影。

  家里的牛不乐意了,哞哞直叫,莫名失控往臭水坑里奔。

  江时宴上一秒才牵起来嘴角。

  下一秒,便和我华丽丽掉进臭水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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