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里为我的丈夫整理衣物，突发心脏病去世。

　　我的丈夫却正与他少年时的初恋携手同游。

　　紧急联系人的电话连连震动，次次他都皱着眉挂断。

　　五十年过去，他的初恋白发苍苍，笑容却依旧满是少女的娇羞。

　　「沈大哥，老姐姐给你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吧，怎么不接？」

　　「她能有什么急事？孙子都大了，天天在家享福，速效救心丸家里好几盒，还能猝死不成？」

　　可他不知道，家里所有的救心丸都被孙子收进了他的旅行箱夹层。

　　1

　　心绞痛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上一秒还在整理沈穆衣衫的我，下一秒就狼狈地摔倒在地，缩成一团。

　　原本摆在眼前的速效救心丸也没了影，我实在没法子，拨打了沈穆的电话。

　　我眼前阵阵发黑，全身肌肉抽搐，冷得牙齿打颤，可最终我打过去的电话都被接连挂断。

　　再恢复意识时，我像个幽灵一样飘在沈穆身边。

　　「沈大哥，老姐姐给你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吧，怎么不接？」

　　说话的人是他的初恋李莹，五十年过去，他的青梅白发苍苍，笑容却依旧满是少女的娇羞。

　　于是我看到一向严肃板正的沈穆神色骤然柔和下来。

　　「她能有什么急事？孙子都大了，天天在家享福，速效救心丸家里好几盒，还能猝死不成？」

　　「不必管她，袁梅这人有几分娇气，年轻时候就黏糊，老了还耍小性子。」

　　我哪还有什么小性子呢？

　　他和李莹互相依偎，我却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我麻木地看着，李莹亲昵地抚平了沈穆唐装上的褶皱，弯着眼轻声细语。

　　「老姐姐没事就再好不过了，我们年纪都大了，新闻老说有老年人一眨眼就去了的。」

　　沈穆摩挲着她的手。

　　「莹莹，你的手是弹琴的手，不比袁梅皮糙肉厚，不该为我做这种杂事。」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一拍额头。

　　「老年人确实该小心，你身体素来不好，我叫袁梅送些常用药过来。」

　　他终于想起了我这个老伴，回拨了我的电话。

　　回应他的只有嘟嘟的忙音，一连打了三回，最后都是冰冷的无法接通电子音结尾。

　　我心里突然生起几分迫切和期待来，他知道我向来电话不离身，应该知道我出了意外吧？

　　「老姐姐怎么不接电话？该不会真出什么意外吧…」

　　沈穆紧皱着眉，最后狠狠按了挂断。

　　「她能出什么意外？都多大年纪了还拎不清闹脾气，学起小年轻拈酸吃醋那套，老了也是个恶心的小老太太！」

　　李莹背对着他，笑得直不起腰，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了旅行箱的夹层鼓鼓囊囊。

　　旅行箱是我收拾的，沈穆一向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半点杂事干不得，就算是和青梅出去旅游，也指使我替他收拾。

　　我不愿，他就沉下脸。

　　「袁梅，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我和莹莹才应该是一对，我捏着鼻子认了你，还和你过了五十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应该满足吗？当时我满脸茫然，想到我们生儿育女，孙子也带大了，操持一辈子，也就麻木了。

　　可我嫁给他五十年，操持家务，照料子女，孝顺公婆，老了伺候他这个老头子，还要遭骂一句恶心！

　　我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像是刻意要和我作对，李莹拉开了夹层，里边满满当当塞了好几盒速效救心丸！

　　我看着熟悉的包装和上头大号的日期标记，如遭雷劈。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那是我家的药，老了眼花看不清，每盒我都标了日期。

　　一共九盒，只要一颗就能救下我命的药，全部整整齐齐摆在沈穆旅行箱里！

　　2

　　「莹莹，在找什么呢？」

　　沈穆转过头，瞧见夹层里满满当当的速效救心丸，愣了一瞬。

　　于是我沉寂的心又狂跳起来。

　　你看见了吗？家里没有药了！所有药都在你这！

　　李莹拨了拨耳边银白的发丝，一脸歉疚。

　　「说来也怪我，昭昭说我身体不好，给我塞了些药，没想到塞了这么多…老姐姐一定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都是袁梅自己作的！还没有孙子懂事，回去给他记一功！」

　　李莹被他逗乐，当场拨了电话给昭昭。

　　熟悉的清亮少年音传来。

　　「李奶奶好！爷爷好！爷爷奶奶蜜月旅行愉快！」

　　「对了爷爷，你能联系上老封建吗？她都三天没给我送饭了，电话也不接，烦死了！」

　　心里某根弦突然断了。

　　昭昭是我们的孙子，从小就是我带着长大，小时候最黏我。

　　上了几年学，昭昭崇拜起大学教授的爷爷，也是那时开始，昭昭不喜欢我了。

　　他说我是可耻的老封建，用包办婚姻束缚了沈穆，转而叫李莹奶奶。

　　我实在伤心，忍不住说了他几句，沈穆直接翻了脸，将我刚收拾干净的家一通乱砸，东西丢得到处都是。

　　「昭昭说错了吗？袁梅，就算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也只是对妹妹的感情，是我妈逼我娶的你！」

　　「按年轻人的说法，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袁梅，你破坏了我和莹莹的感情，莹莹大度不跟你计较，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昭昭不过说了句公道话，你在急什么？」

　　我性子软和，自己哭了几回，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这辈子稀里糊涂过去。

　　可我这一忍，就让自己没了命。

　　沈穆脸黑如墨。

　　「她连你都不管了？以为自己是什么年轻小姑娘吗？昭昭先用着爷爷的亲属卡，等爷爷回去收拾她！」

　　我苦笑一声，等他回去见到我冰冷的尸体，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沈穆哄好了孙子，和李莹继续旅程。

　　可笑的是，我操劳半生，困于方寸之地不得出，第一回出远门，还是成了亡灵，跟在丈夫他情人身后。

　　我冷眼看着李莹挽着他的手臂，在我未曾见过的山川湖海中亲密合照。

　　同行的旅人赞他们夫唱妇随，白首同心，还拍了短视频上传，歌颂他们的伟大爱情。

　　看着他们一脸幸福，我胃里一阵翻滚。

　　若是能重来，我不会答应沈伯母嫁入沈家。

　　沈袁两家是故交，想亲上加亲才定下婚事。可到头来，我与沈穆夫妻五十载，至亲至疏，两心相离。

　　明明最艰难的岁月我们携手度过，他也曾发誓此生不负。

　　可到头来李莹做了寡妇回乡，三十年后初恋年华老去，却依旧惊艳了他的时光。

　　于是他奋不顾身地抛弃糟糠妻，去圆他年少的梦，亏我还傻傻等着他归来。

　　沈穆和李莹玩了三天，他们也在网上火了，人人都羡慕他们相濡以沫的爱情。

　　只有一个人例外，在每一条关于他们的动态下澄清。

　　「他们不是夫妻！沈穆！梅梅五十年的青春都耗在你身上！耗在你家了！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我联系不上梅梅了！她到底怎么了！回话！别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