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掩盖了我的惨叫声,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哭着问妈妈,为什么这么对我。

  妈妈却嘶吼道:

  「你喜欢物理就一定要参加什么全球竞赛吗?那我成全你,你以后就跟物理过一辈子吧!」

  想到这里,我当机立断冲着门外喊:

  「妈妈,我还没睡呢,我要再刷一小时题目,你们别打扰我!」

  这是以前的我特有的小骄纵,那个被妈妈宠爱的小女孩。

  门外静了一瞬,才答好。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切都还没发生,我还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上一世,我是被活活累死的。

  他们把我关起来,逼我做各种各样的物理推算,不让我睡觉,不让我休息。

  我都累得睁不开眼睛了,哭着求他们让我睡五分钟。

  结果张武直接往我嘴里塞兴奋剂。

  可慢慢的,兴奋剂被我免疫了。

  他们就加大剂量,一倍,两倍,三倍……

  直到兴奋剂再也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

  过度的疲惫让我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开了。

  就在我以为终于能休息时,他们往我身体里注射了肾上腺素。

  妈妈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江小夏,快起来做你最喜欢的物理研究,别想偷懒!」

  后来,肾上腺素也开始不起作用了,又是一倍,两倍,三倍……

  在医护人员的抢救声中,我死了。

  2

  我为自己的死亡感到庆幸。

  我相信只有死亡,才能让我脱离妈妈病态的爱。

  我爱物理,可我不想无意义地解题,变成行尸走肉的解题机器人。

  再睁开眼睛时,我回到了17岁。

  就在全球物理竞赛的前一天!

  也是妈妈即将把我拉入地狱的最后时光。

  我看着桌子上密密麻麻摊开的公式和解法,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上一世让我送命的物理竞赛,也让我时刻记挂。

  我准备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有了重来的机会,我真的要放弃吗?

  我不甘心,我想试试!

  我把身份证、准考证、现金和手机,通通塞到防水包里,准备从窗户爬出去。

  我刚打开窗,敲门声又来了。

  妈妈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我却吓得浑身哆嗦。

  「夏夏,妈妈给你煮了一碗面当宵夜,吃完面再继续刷题吧。」

  我想,她是不是下药了?

  她又开始转动门把手,我手止不住地发抖。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跑!

  我咽下害怕,故作恼火:

  「妈妈!都说了我要刷题,能不能不要吵我,能不能等我刷完这个小时的题再来!」

  门把手瞬间归位,她什么也没说。

  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我迎着风雨,钻出了窗户。

  却万万没想到,她为了阻止我参加竞赛,竟然带着帽子叔叔在考场门口逮我。

  她一脸恳切地对帽子叔叔说:

  「同志,我女儿离家出走,我昨晚也报案了,现在她人在这里,带我们去局里做笔录吧!」

  帽子叔叔一脸迷茫:

  「你女儿这不好好的?做什么笔录?」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等到孩子比赛结束,再好好谈谈!」

  我趁她不注意,直接往考场入口跑去。

  「妈妈,你放弃吧,你再也藏不住我的。」

  她眼睛瞪得浑圆,手指指着我,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如我所料,竞赛成绩救了我。

  重生不过2天,我已经站在全世界目光所及处。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毫无预兆,就变成了可怕的恶魔。

  但我知道,她不可能将一个全球排名12的物理天才,无声无息地囚禁。

  央视主持人带着摄影团队靠近了。

  「江小夏同学,我是今晚的主持人杨雪……」

  妈妈不再和许老师说话,而是立刻戴上口罩和帽子,向后退去。

  我被引导着站到台上。

  看着聚光灯,我眼前一阵晕眩。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很痛。

  我这才敢相信,这是一切都是真的,我改写了自己的命运。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研究室时,我无时不刻不想着:

  如果那天我没有睡熟,是不是就不会落入地狱?

  杨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江小夏同学,你以一名中专生的身份,从全球100万参与者中,突破重围,成功拿下全球物理竞赛第12名的佳绩!」

  「平时是不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我望着台下那个全副武装的妈妈,大声回答道:

  「我最大的困难,就是要在全球竞赛前一天,安全地离家出走。」

  众人哄堂大笑。

  华国第一女企业家顾思懿上台给我献花。

  她轻轻给了我一个拥抱。

  她的眼神如利剑,却带着赞许。

  透过话筒的声音清亮有力。

  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一样。

  听说她捐助了无数的希望小学,帮助了无数的孩童。

  我想,她做了这么多好事,那我肯定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听到过。

  「大家总说女孩子学理科不合适,没有男孩子聪明,可是江小夏同学向我们证明了,女孩子也可以走在科研路上的最前方,她已经走到了许多人暂时无法企及的的高度!」

  语毕,全场掌声雷鸣。

  我却看见妈妈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拍照环节后,我拿着一张小小的拍立得照片下台了。

  是我和顾思懿的合照。

  妈妈却像疯了一样,把合照抢过去撕得粉碎。

  3

  妈妈神经质地强迫许老师,带我们找到华国主办方负责人办公室。

  「主席,我要给江小夏退赛!」

  「我是她的法定监护人,我有权利让她回归普通人应该有的生活,而不是在网上哗众取宠!」

  主席一脸为难,也很不理解:

  「江家长,千万不要为了一时赌气,毁了小夏同学的光明前途,清华和北大的招生办都透露出,想要特招小夏同学到物理系做研究呢!」

  许老师一脸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

  我一把甩开她的手,胳膊上明晃晃五个鲜红的指印。

  我以为经过那么多折磨,我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她的狠心。

  可话一开口却带着哭腔:

  「妈妈,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一个工具吗?」

  「你不让我读重点高中,不让我参加竞赛,你真的是为我好吗?」

  她明明爱我,却不关心我考试时有没有紧张。

  生怕我离她而去。

  这种畸形的爱让人窒息,要人性命。

  我很担心主席被她说动,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老师,我要参加集训,我要参加后面的比赛!」

  主席却说:「小夏同学,你还未成年,还是得跟家长好好沟通才行。」

  我心如死灰,我明明都重生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怎么还是逃不掉?

  难道我要再被囚禁一次,直到死亡吗?

  一想到上辈子的苦难,我几欲晕厥。

  我忍不住放声大哭:

  「江海宁,你说过的,要支持我一辈子做物理研究!」

  这是她上辈子说过的话。

  在我被囚禁起来,日以继夜地研究物理时,她将我所有的研究成果都送给了张武。

  她举着报纸,逼我看。

  「你看看,你哥哥现在可是各大研究机构都抢着要的人才,连航空局都给他开出了五百万年薪。」

  「妈妈一辈子养着你,让你做你喜欢的事情,不让你接触到社会的阴暗面,你要谢谢妈妈。」

  我头痛欲裂,狠狠的啐了她一口。

  结果被张武拎起来抡到墙上。

  在长时间的囚禁下,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根本没办法同他抗衡。

  我曾经短暂地出逃过一次。

  那一次,我被注射了两倍的肾上腺素,整个人身体充满了力量。

  我拿起显示仪砸晕了看守的保安,跑了出去。

  可没跑出100米,就被逮了回去。

  保安狠狠踹了我好几脚泄愤,我蜷缩在角落里,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死掉。

  张武来了,带着电击仪,把我电得大小便失禁。

  恶狠狠地问我:「还敢不敢跑?」

  我好痛,哭喊着妈妈救我。

  可妈妈在旁边看着,哀伤不已:

  「夏夏,妈妈这么爱你,你为什么总想着逃开妈妈的身边呢?」

  「你知不知道妈妈费了多少力气才能拥有你?」

  此时此刻,她的身影和上辈子的恶魔重叠了。

  她的手高高举起,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尽管这辈子身体状态还处于巅峰时期,可上辈子被打得多了,我已经养成了被动挨打的习惯。

  只是没想到她高高举起的手,却被人从身后拉住。

  是顾思懿。

  顾思懿走上前,看见妈妈的脸直接呆住了。

  「海宁,你这些年跑哪去了?」

  4

  顾思懿惊讶过后,十分热情地抱了一下僵硬的妈妈,看得出来她非常开心。

  「原来小夏是你女儿呀?怪不得我一看见她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但还是磕磕绊绊地和她打招呼:

  「思懿,好久不见了,你,你还好吗?」

  我想,听到顾思懿那样说,妈妈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妈妈是典型的南方水乡女子长相,温婉又淡雅。

  而我从小眉眼伶俐,总有人打趣,问妈妈是不是抱错孩子。

  每次妈妈都会沉默上半天。

  主席看见顾思懿像是看见大救星,连忙说道:

  「顾总,你快劝劝江家长,她不仅不让小夏同学参加集训,还要让她退赛,你看看这可如何是好?」

  顾思懿大为震惊。

  「海宁,你在想什么呢?小夏那么喜欢物理,而且天赋惊人,你应该好好支持她才对!」

  「如果你是担心小夏在全封闭式的集训里面会过的不好,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会亲自监督。」

  我第一次看见妈妈如此怯懦。

  我从小到大,她总是成竹在胸,从未露出这种神情。

  在顾思懿的再三劝说下,她同意了我继续参加竞赛和全封闭式集训。

  顾思懿主动请缨,将我送到集训队。

  对待她的请求,妈妈根本拒绝不了,我甚至觉得妈妈像是在躲她。

  在车上时,顾思懿怜惜地摸摸我的头,说:

  「小夏,本来你现在会多出一个好姐妹,就像我和你妈妈的关系一样。」

  原来,顾思懿当年和妈妈一起怀孕了,可她却生出了个死胎。

  她笑着,又带着点失落:

  「原本我和海宁约好了,如果都是女儿就让你们做姐妹,如果都是儿子就让你们做兄弟,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给你们定个娃娃亲。」

  「我想海宁,当年是怕我看见她的孩子难受,所以才会不辞而别。」

  就当我震惊于她的直白,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她告诉我,她还有一个小儿子生病了,在医院住着。

  我左手接过顾思懿递过来的全家福,右手却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侧。

  一片光滑。

  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还没来得及看那张全家福,我的脑袋就泛起一阵剧痛,痛得像是要裂开那样。

  潜意识深处的痛苦倾泻而出。

  原来人在极度恐惧之下,真的会下意识的忘记那些伤害自己的事情。

  比如,顾思懿的儿子挖走了我的肾。

  我惊恐地看着身旁的顾思懿,仿佛她是会吃人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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