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但是闲人又发了一条弹幕，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急切：「糟了！还能流动说明是活的，这不是锁魂塔！这是更为阴毒的换魂塔！你会永世不得超生，血肉皮骨都会被塔主蚕食殆尽。」

　　「此物名为青练，可剥离生魂，遇水就燃，遇火则生。」

　　「主播你不信的话，用针挑一点青色放纸上，滴几滴水。」

　　闲人连发三条，我有些狐疑，弹幕也在起哄：

　　「试试呀！反正很快就能看到结果了！」

　　「坐等打脸。」

　　我瞟了眼人数节节攀登的直播间，暗想「闲人」可真是我的贵人。

　　越来越多的新弹幕出现：「听说这里打假江湖术士。」

　　「不会是炒作吧。」

　　「被朋友拉过来壮胆的。」

　　我在隐秘的角落勾了勾嘴角，然后又挂上一脸的惶恐不安，按照闲人所说小心翼翼滴了几滴水。

　　青色诡异的火焰腾空而起，我猝不及防被烧到了一点刘海。

　　「啊」，我急急后退，手忙脚乱拍灭了火苗。

　　弹幕也是一片惊讶。

　　「！！！」

　　「来个人解释一下」

　　「这不科学啊？！」

　　3.

　　「主播别慌，玄学的尽头是科学。」

　　「我看了闲人的ip，刚好和你老公在同一个地方。他应该知道当地人用什么做的塔。说不定就是遇火腾烧的东西。江湖术士的把戏罢了。」

　　看到这些弹幕我定了定神，对啊，怎么能因为几句话就怀疑顾成呢。

　　闲人又发了弹幕：「主播要是还不信的话，我问你老公是不是从来没入过镜。」

　　我面色一沉，确实如此。

　　但是仍然死鸭子嘴硬：「关注我的老粉都知道我老公从来没露过脸，你知道这个有什么稀奇的。」

　　顾成是我的第一个粉丝。我毕业之后就做了生活主播，但是因为我长相平平，也没什么技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粉丝。

　　直到有天我又在对着空无一人的直播间努力活跃气氛，顾成进来了直播间，而且一直待到了我下播。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正当我失落地以为这人只是挂机了的时候。顾成却关注了我，而且给我发来了私信：「主播我好喜欢你，你说话的时候好温柔。」

　　我欣喜若狂，从此我每次开直播顾成都会来和我互动。两个人在直播间若有若无的暧昧拉扯，还真留下了一批喜欢磕糖的粉丝。

　　眼见着单靠互动我留不下更多的粉丝了，我也有点心急，索性心一横，就邀请了顾成和我做情侣主播。

　　顾成一口答应，而且不要分成，他就是单纯想帮我涨粉。但是提出了一个要求，他不能露脸。他说他有镜头恐惧症，他的父母是在拍摄旅游照的途中不小心坠入悬崖的，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拍摄日常时，顾成都会戴上面具，小心躲避着镜头。对此我又是愧疚又是感动，更加小心帮他避开一切镜头。

　　终于在他长期的陪伴下，我成了小有名气的情侣博主，在去年我答应了他的求婚。

　　哪怕我们连婚纱照都拍不了我也表示理解。

　　4.

　　「你老公何止没入过你的镜，我猜他没留下任何一个影像照片。」

　　我看着这个弹幕，觉得额角都在突突地疼。他说得没错，我没见过顾成任何一张照片，原因还是因为顾成说见到自己的照片会诱发恐惧，所以不管是视频还是照片都销毁了。

　　他这个人好像是平白出现在世上的，我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寒意。

　　闲人又说了：「你老公根本不是人，他是塔主的傀儡。无灵无魂，镜头根本记录不了他。主播你等会儿可以让你老公入下直播镜头，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直播间弹幕也说：「主播就试试嘛，我们还没见过顾成的样子，是假的我们还刚好看看。」

　　「关注主播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老公的样子，不会是丑男吧。」

　　我下意识反驳：「才不是，他长得很好看的。」

　　也有弹幕说：「主播之前就说过是心理障碍才不出镜的，你们怎么就说别人是丑男，真没素质。」

　　「不是丑男怎么不露脸，少拿心理障碍说事了。」

　　眼看着弹幕越吵越激烈，人数越来越多，我满意地笑了下。正准备说什么缓和气氛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了。

　　5.

　　我一僵，手忙脚乱把手机藏镜子后面，做出一副正梳妆打扮的模样。

　　顾成轻轻推开了门，端了杯牛奶站在门口：「你还没睡着呀，怎么敲门都不来开门？」

　　我努力让表情自然点，瞥了下藏起来的手机，露出来的一角连弹幕都停住了，感觉大家都和我一样信了那个荒谬的话，屏住呼吸等待着顾成走入镜头。

　　「这不是第一次来你老家，我还有点兴奋得睡不着，在想明天梳什么发型呢。你明天的祭品都准备好了吗？」

　　「嗯，都准备好了。」他笑了一下，朝我慢慢走近。但是快要走入镜头的时候突然停住不动了。

　　我偷偷看了眼弹幕的连声催促，咬了咬牙，故意娇嗔道：「怎么不过来了，看我看呆了吗？」

　　顾成只是摇了摇头，眼神有点晦暗不明，他一步步走了过来。我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掐着手指让自己冷静。

　　等他走进了镜头，我正想偷偷看一眼屏幕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捻住了我的刘海。

　　糟了！那一撮烧焦的头发！我心一提，额角微出了点冷汗，正想着找什么借口。

　　顾成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说你大半夜怎么来整理发型，是头发被烧了呀。」

　　「小糊涂鬼，这么不小心。」

　　「我忘了跟你说了，做塔的这个材料里有一味是我们县的特产，遇水则燃，你不会是把口水滴上去了吧。」

　　我心下一松，果然是装神弄鬼的。

　　我佯装生气：「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害我头发都没了！罚你明天陪我剃光头！」

　　顾成亲了一口在我脸上：「对不起嘛，还好没伤到老婆的美貌。」

　　「明天我就把头发剃了给你赔礼道歉。来，老婆，把牛奶喝了，我们早点睡觉，明天好早起。」

　　「哼，」我接过牛奶，悄悄看了下屏幕，顾成的脸在直播镜头里也是一级美貌。

　　我乐滋滋想仔细看弹幕会怎么夸他时，血液一下子都凝固了。

　　「啊啊啊啊！主播你在和什么东西贴贴啊？！」

　　「声音确实是顾成的，但是那个脸是什么啊！」

　　「就是一张五官都没有画的白纸啊！只有一条红线在开开合合说话啊！！！」

　　「救命，快告诉我是演的吧，是演的吧。」

　　6.

　　我端着牛奶，喝也喝不下去了。强笑着看着面前的顾成，明明就是一个英俊的帅哥，为什么直播间和我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直播间的观众是不是在故意演我？

　　闲人的弹幕铺满了整个直播间，看得出他也急了：「是幻术！主播你和他待太长时间了，被他下药了，不破迷障你就逃不开他的手掌心！」

　　我看着手里的牛奶心更慌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顾成每天睡前给我倒一杯牛奶，要说下药，最有可能的就是牛奶！

　　我下意识把牛奶拿远了一点。

　　正在铺床的顾成若有所感地回头：「怎么了，还没喝？」

　　我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那吗倒是说什么解啊，磕磕绊绊道：「我…我今天不是很想喝，能不能……」

　　顾成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但是声音依然温柔：「不行哦老婆，喝了对睡眠好，不要任性。」

　　那声音仿佛自带魔力，我的手控制不住举起杯子就想往嘴里送。

　　残存的意识最后看了眼手机屏幕，几行金光闪闪的字飘过：「血涂眼睛上！」

　　我恨恨地想，现在哪来的血？

　　在意识快模糊的最后关头，我灵机一动，狠心抱着杯子撞向了桌角。

　　没有杯子砸碎的声音，我的额头狠狠磕在了桌角上，鲜血蜿蜒而下，顾不得疼痛，我快速抹了一把糊住了眼睛，没有料想中的视野模糊，反而像撕开了一层薄膜，世界都变得格外清晰。

　　我隔着鲜血淋漓的眼睛看向顾成，倒吸一口凉气。那根本不是个人，整个身体都是一团腥臭朦胧的雾气，数只苍白残破的胳膊如触手一般在身侧挥舞，其中一只「触手」稳稳卷住了牛奶，一滴未漏。

　　充作脸的地方只有薄薄的一层白纸，脸上只有一条鲜红的细线，那条细线还在不断开合，隐约可见蛇信子一样的纤细舌头。它发出顾成的声音：「老婆，喝牛奶。」

　　我用疼痛掩盖住恐惧，尖叫出声：「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