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就这样报复。

　　两个正义的小姐姐陪我们来了警局，为我辩解了两句。

　　“那小孩可过分了，围着奶奶骂，抢人家东西乱踢，把老奶奶都推倒了…他妈也不管管他！”

　　“奶奶哭着求她让孩子把假肢还回来，说这个很贵。家里孙女还在读书，大人也都不在人世了，坏了实在没钱修…但这个女人非但没收手，还笑奶奶克死自己儿子媳妇，把奶奶骂哭她还不停嘴！”

　　我气得浑身发抖，想要上去揍她们。但奶奶还抓着我的胳膊，肢体开始不自觉的痉挛。

　　我顾上不再和人争执，和警察说明情况就想带着奶奶去医院。

　　妇女又拉住我，吵吵嚷嚷不让走。

　　小孩在座位上大笑：“妈妈你说得没错，她断腿的地方和鼻涕一样，软绵绵的好恶心！”

　　警察露出嫌恶的表情，喝止了她们母子几句但依旧没效果。

　　我脑子像要被炸开，捂住奶奶的耳朵对她大喊：“再拦着我会杀了你还有你儿子！你等着！”

　　她一愣，我不敢浪费太多时间，带奶奶快速上了出租车。

　　3.

　　医生说奶奶是急性应激障碍，要多注意观察，一般三天左右病情就能缓解。

　　安顿好奶奶，警局里警察和我说这两母子不是第一次来警局了，每次都是和别人闹了纠纷然后来叫闹卖惨。

　　而我这种情况算互殴，闹大了也没个结果，不如早和这种人断绝来往，好好照顾奶奶。

　　调取了医院监控大厅的资料确实是小孩损坏了奶奶的假肢，警察要求她们赔偿五千块。

　　女人急了：“凭什么！我们也被她踹了！那个破玩意还要我赔钱？人老了没用就不要出来晃悠，害人不浅，缺德玩意…还什么精神受刺激，我看她就是闲得没事，有被害妄想症！”

　　我庆幸把奶奶先送回家，这女人嘴太臭让我恶心。

　　桌上有壶泡茶的热水，我抬手泼过去，怒声道：“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也算个老不死，我看你不要出来瞎晃悠，省得嘴臭熏死人！”

　　顿时她皮肤被烫起了好几个血水泡，捂着口鼻脖子痛苦大喊。

　　小孩见状害怕得大哭起来，我拎着水壶准备继续泼被警察拦下了。

　　真是可惜了。

　　生活里并不能以暴制暴，这样的下场就是警察叔叔说我这五千块估计打水漂了，在警局那么多双眼睛下施以暴力，不赔不行。让我以后别冲动，好好改改自己的脾气。

　　行，明白了！

　　脾气一点改不了，但下次得在没人的地方下手。

　　钱我无所谓，但这口气我不能不出。

　　奶奶都受了那么大刺激，凭什么她还不痛不痒。

　　事情解决之后，我叫了辆出租车跟着女人的车来到个街道小诊所。

　　她处理伤口的间隙我仔细观察了周边，老旧的小巷一个摄像头都没有，我戴上口罩到旁边的五金店买了雨衣、手套和钉子。

　　拿着钉子围着她的小丰田转了好几圈，接着把它们丢在她轮胎下。

　　做完这些我蹿进小巷子，不久后就听见女人极具穿透力的嚎叫，我愉悦地丢掉了雨衣，打车回家。

　　奶奶在房里睡觉，眉头还是紧锁着，像被什么梦魇缠住了。

　　我打了热水给她擦了手脚，又热敷了下残肢。

　　可奶奶醒了之后并没有好转，反而整个人木木的，不时自言自语，手还在抖个不停。

　　我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只期望着医生说过了这两三天就好了。

　　没想到晚上警局又来了电话让我配合调查过去一趟，我无奈只好麻烦邻居张大妈帮我照顾下奶奶。

　　4.

　　女人说自己的车全被人划花了，连四个轮胎都扎爆了三个，她贪便宜自己没买保险，现在修车得花七八千，肯定是我搞的鬼。

　　除我之外，诊所的大夫也被她一起拉拉扯扯到了医院，被她要求赔偿。

　　“我车就停在你诊所门口，被划了你没点责任？”

　　诊所大夫欲哭无泪：“我都告诉你不止一次别停那里，挡着别人出行，本来巷子就小，你那么停人家都没办法过去了！你看看，这不就被划了吗！”

　　我看向警察：“警察叔叔，你说说这关我什么事！我奶奶还在家等着我照顾呢！”

　　警察面露难色，女人还在喋喋不休说肯定是我划的。

　　我开口制止：

　　“大——妈——，这年头不是谁说话大声谁有理！你车被人划拉就说我故意划的，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

　　她面如猪肝，却没能拿什么话反驳我。

　　我接着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了，有事拿证据出来，别在这空口说白话，人都要给你冤死！你惹人嫌就不要出来瞎晃悠，这次是车被人划了，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我阴狠地瞥了眼地上玩玩具的小男孩。

　　“警察同志，她在威胁我！”女人惊恐地大喊。

　　我无辜回头：“警察叔叔，你看看她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我真没时间耽误，我奶奶还叫人家在帮忙看着呢！”

　　因为街道没有确切的监控证据，她的行车记录仪也没有拍到划车的人，最后她只能哑巴吃黄连，自己承担损失。

　　临走前我拉着小男孩偷偷说：“叫你妈妈以后别贪便宜，保险都不买，你看看我买几颗钉子才几块钱，她自己要花多少钱修呀…”

　　女人看着我凑近她孩子，忙扯过去。

　　等听着孩子的话，发疯似地在警局门口对我大吵大叫。

　　我没听，招手拦了个出租车走人。

　　5.

　　回家时奶奶正一个人坐在爸妈的房间，手里摩挲着爸爸的照片。

　　奶奶失魂落魄地喃喃：“幺儿，幺儿…”。

　　幺儿是爸爸的小名。

　　“幺儿，妈对不起你！现在都在拖累小莉…”，她抹着眼泪，皱巴巴的手上全是这些年操劳的疤痕。

　　我的心像被泡在酸水里，又涨又难受。

　　我冲进去抱住奶奶，眼泪也不自觉地落下来：“奶奶别这么说…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不要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和你没关系！没关系！”

　　当年我们家生活条件不错，可是爸爸投资失败欠了好多债后就跳楼自杀了，妈妈也跑了。

　　只有奶奶一个人，一把年纪还去餐馆刷盘子，在外扛货，半夜还捡垃圾卖，好不容易才把我供到大学。

　　没想到现在这个年龄了还要被人泼脏水，说她克夫克子，都是因为她家里才不得安宁，净往她心肺管子的伤口里戳。

　　我拍着她的背，就好像当年她一晚晚抱着我哄我入睡，叫我不要害怕一样。

　　我太知道她现在的痛苦。

　　和熟悉的心理医生沟通，医生说尽量让奶奶多出去走走，多和其他人聊聊天，把自己从不好的情绪里释放出来。

　　我和大学辅导员多请了一周假，没事就带着奶奶逛公园、和其他大爷大妈聊聊天，带奶奶到小区老年角和其他爷爷奶奶打牌。

　　一切都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奶奶的朋友越来越多了，脸上也有了笑容，正当我以为要风平浪静下去。

　　一通电话彻底打碎了我的美梦。

　　“小莉快来医院，你奶奶在急救！”张大妈一通电话打来，我慌忙赶往医院。

　　张大妈抱着奶奶的假肢和我说奶奶今天下午和她们一起徒步走，路过菖蒲大桥的时候把假肢这些东西取下来，就投河了。

　　ICU的红灯不停在闪，一下下应和着我惊心动魄的心跳。

　　我觉得呼吸困难，天昏地暗，身上一阵阵发冷发痒。

　　我想要是奶奶今天在这个病房出不来了，我一定要找到那两母子，先把她们一刀刀捅死再去陪奶奶。

　　6.

　　张大妈看我状态不对，连忙把我扶着坐下。

　　“小莉，你长大了要坚强，以前都是你奶奶撑着！现在你奶奶就得靠你！你可别像原来一样做什么傻事呀！”

　　张大妈和我家是邻居，她知道我家的情况。

　　爸爸死了妈妈跑了后我患上了严重的精神抑郁，自杀了好几次，都是奶奶在陪我去中心大厦接受昂贵的心理治疗，鼓励着我走出来。

　　“这事赖那刘小芬，本来我们就不喜欢她。她这个人嘴巴大喜欢说胡话，没少编排过人。我们没几个人信她，可架不住她的胡话传到你奶奶耳朵里…”

　　我问：“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奶奶的假肢那么贵，每次换药手术也得不少钱。你家又没个赚钱的大人，说你奶奶她治病的钱脏得很…前几年也看到过你老进出中心大厦，说不定就是给人做…”

　　张大妈说不下去了，但我很清楚她没说完的话。

　　我的脑子嗡嗡地响，熟悉的恶心晕眩久违地降临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