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期待黑夜,因为这时的姬无尘,好似把我当作唯一的爱人,他的世界中只有我一人。
我控制剑身发出铮鸣声,讨好地回应他。
「你变成人陪我说说话嘛!」
我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姬无尘,哪怕没有多少灵力,我依旧现了形,手掌拂过他微卷的发丝,他的脸蹭在我的胸前。
他略带苦恼地向我炫耀着今日有多少同门找他切磋,多少师妹师姐同他表达爱慕。
直到他的眼神中充斥着欲望,把我禁锢在身下。
我早知会如此,喝酒提升了他的魔性,他要发泄出来。
我僵着身躯,冷不丁问他:「无尘,年幼时你曾说要娶我做道侣可还算数?」
欲望逼红了他的双眼,他在我身上拱动,随意答是。
「那从秘境回宗门后,我们便结道侣。」
姬无尘低头不言语,行动却惊人。
我的心空了下,预感到了什么,有些不安。
却还是为他软下身子。
可今日不巧,我灵力不足,行至一半,变回了剑身。
他狠戾地捶打剑身,我没有知觉,却仍感觉浑身剧痛,姬无尘暗骂一句「晦气」,收拾完衣物出了帐篷。
他整夜没再回来,天亮时才爬上了床,满身药香,我厌恶地封了嗅觉。
他下意识抱起我,又嫌弃剑身冰冷。
把我扔在了一旁。
昨夜未让他如愿,清晨便开始磋磨我。
打水奉茶、洗脸穿衣,稍有不顺心,姬无尘阴下脸色,结束后把我甩在队伍最后方,任我在秘境中自生自灭。
宗门其他师兄担心我的安危,大着胆找到姬无尘,叫他别太欺负我。
姬无尘却像是听到了玩笑话,不屑冷笑:「流云为我散尽修为,除了我身边,她还能去哪?」
他说得没错,但这句话却像刀子,深深戳进了我的心脏。
自古剑魄无法凝成实体,我能,是因为我放弃了百万年修为,自愿凝结出人体陪着姬无尘。
我以修为登天问道,散尽满身修为,同天道主换来了能压制姬无尘魔性并能让我化成人形的秘法。
我看着如今高朋满座,志得意满的姬无尘。
和我记忆中,那个拥有仙魔之体,为了压制他的魔性,逆改天意只能他修无情道的小可怜,竟没有半分相似。
才三四岁的姬无尘,身边没有亲朋,每日流泪只能同我这把剑诉苦,他抱着我站在众人忽略的角落,艳羡地盯着道场上熟稔亲近的师兄妹们,单薄的小身影冷清孤独。
那时他可怜的贴在我冰冷的剑身上,委屈地轻声说道。
「流云,你要是能化成人形就好了。」
我只想把命都给他。
3
我在队尾无人护佑,精疲力竭对付完几波想要凑上来的精怪,还未喘口气,便听见正前方刺耳的尖叫声。
随即,振聋发聩的兽吼像是要吞没整座秘境。
遥遥望去,姬无尘把小师妹护在身后,一向冷漠的脸上布满急切,小师妹脸颊缀着泪痕,嘴唇惨白,受了不轻的伤。
有经验的师兄们点燃了信号烛火,大规模后撤,等待宗门的救援。
那守宝的兽灵修为极高,不是我们几个弟子能对付的。
我逆着人群找向姬无尘,怕我不在他身侧他会有危险,我刚走到他面前,姬无尘一直用手强拽住的小师妹,蓦地用力甩开他的手。
我俩一惊,却见她像飞箭般冲向兽灵。
「我的灵草!」
她的目标是兽灵身下守护的灵草,兽灵岂会容她放肆,几波攻击便把她留在了离灵草稍有距离的地方无法前进。
姬无尘暗骂,没犹豫一秒便拦在小师妹面前,把我收回剑中,持剑为她分担火力。
突然兽灵露出破绽,我猜那是陷阱,还没来得及告知,小师妹猛地扑倒过去,手抓到了灵草,娇笑着举起,想要同姬无尘说些什么。
没承想,果然如我所料,兽灵脚下升起法阵,吓人的威能从法阵中传出。
姬无尘脸色骤变,但兽灵不断的攻击让他抽不出心力管法阵。
小师妹惊诧地大声呼救,我清晰地瞧见姬无尘脸上落下的大滴汗珠,和焦躁的神色。
法阵即将成型,恐怖的气息我们身隔数尺都能感受到,小师妹被困在法阵内哭泣连连,嘴里不停叫着姬无尘的名字。
这时,姬无尘抬眼,瞥了流云剑一眼。
我心里打了个突,却又觉得姬无尘不会如此薄情。
可我错了。
他果断发力,狠着劲把流云剑往法阵内扔去,不过半息,我便穿过了法阵,像个盾牌般,护在了小师妹身前。
流云剑是神器,区区法阵,禁锢不住。
姬无尘正是看准了这点,把我扔进法阵内,想让我用剑魄之体,为小师妹吃下法阵的伤害。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姬无尘,可他,却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的耳畔传来了他的私密传音。
「流云,只要流云剑不受损,你还可以进剑内温养魂魄,可淙淙不行,她若死了,我无法向我的心交代。」
他还信不过我,怕我临阵逃脱,用流云剑认他为主时的血契控制住我,把我牢牢钉死在原地,无法动弹。
「姬无尘!」
我奋力地朝他怒吼,可只换来剑身无意义的铮鸣。
我与他相伴二十载,他独身一人时身旁只剩我愿意陪他,如此情分,就这般下场?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心碎成几瓣,滴答淌着血。
悲哀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我。
我同他说过的,成人秘法是逆天而行,若我一旦剑魄重伤,就承受不住流云剑的神性,回到剑内便会魂飞魄散。
姬无尘是忘记了,还是记得,却仍要如此。
我的眼眸中溢满了失望,看着眼前光芒愈盛的法阵,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结束吧。
遇人不淑,还是让天道主说对了。
下一瞬,磅礴紫光骤闪,照亮了整片秘林,灼人的温度爆炸在流云剑前,我的身体飘了起来,仿佛重伤前的优待,我平静地等待着痛苦的降临。
「哎呀,小流云,你这几万年,离开我混得这么惨啊。」
4
熟悉的嗓音出现在我耳畔,吊儿郎当的称谓我已经十几年没再听过了。
我猛地睁眼,东张西望寻找他的身影,想在死前见他一面。
却发现我早已离开了法阵内,独留小师妹和一柄流云剑在其中。
我的灵体竟然脱离了流云剑,摆脱了血契的限制!
我震惊地抬起手,入眼只有一缕灵气。
不只是我,姬无尘满脸错愕,连身处危险中的小师妹都无暇顾及。
他撇下受法阵波及严重的小师妹,加快速度跑到我身前,面色凝重,眼中警惕地问:「你用了什么秘法?那是我的剑魄,把她还给我!」
这句话的主角好似不是我。
我有所感,蓦地回头。
身后男子音容笑貌皆精致,手里风流地甩着一把折扇,嘴里吐出几声冷笑,神情嗓音都令我眼熟到眼眶发红。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的灵体与扇面间萦索了一条灵线,我便好像被扇面封印住般,不能离开扇面半步。
「哦,你问我啊。」
懒散的声音又响起,男子面不改色地说。
「我是她爹。」
5
倒也没错。
他是天道主明远,我的第一任主人。
几万年前,流云剑没有剑魄,也没有贵为神器,是明远修仙得道,入天继任了天道主,我才作为他的武器,被天道赐福,炼出了剑魄,并白得百万年修为。
他把我当闺女养,天地至宝不要钱地往我身上堆,好不容易混成了神器。
但我根基不稳,只能回修仙界继续进修。
几万年间,这是我见他的第二面。
明远秘密传音给我。
「这便是你散尽修为来求我的正主啊?啧,不太行,我最近刚去了其他位面,新学了个词特别适合你。」
「恋爱脑。」
我还没回明远,姬无尘便凌厉地望向我,他是神魔之体,对灵力波动敏感,我和明远之间传音,他哪怕听不见,也能感受得到。
然后轻蔑地看向明远:「区区剑魄,生于器皿,哪儿来的爹,你就是一派胡言。」
两人争执间,又另一拨人加入了战场,他们与明远相互招呼,看上去十分熟稔。
看服饰,是傀儡教派的人。
傀儡教在修仙界属于三道九流,专门修炼魂魄以制傀儡,被名门正派不喜,能力也一般。
姬无尘见此,脸上的不屑几乎要凝成实质,轻嗤一声,抬手狠厉地斩断我与扇面之间的那条灵线。
「傀儡教?登不上台面的家伙,还敢抢我的剑魄,滚远点!」
灵线断掉的一瞬,我体内的灵气仿佛一泄而空,嘴里满是腥甜气,若要是人体,非得吐出大口血。
我连灵体都维持不住,被剑吸回了剑内空间。
那条灵线,是明远为了让我温养灵体,特意把自己的灵气输送给我。
却被姬无尘以为,是抢夺剑魄的秘法。
晕之前我只想破口大骂。
妈的,什么颠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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