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椅子敲碎了我妈妈的头颅,

  确认又确认,

  我妈妈已经死了。

  可就在我收拾作案现场的时候,

  一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转头看去,魂飞胆裂,

  是我妈妈!

  1.

  夏日,雨夜。

  我瑟缩在阴暗潮湿的房间一角。

  窗外雷声轰鸣,

  我开始冷静下来,

  去卫生间接了一盆水开始擦地。

  2.

  房间很乱,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垃圾桶里塞得满满当当,已经溢了出来。

  泡面桶里还有汤汤水水,几根抽剩的烟屁股在里面沉沉浮浮。

  地上的血真的很多。

  我机械地擦着,没有悲伤也没有害怕。

  我空洞地睁着眼睛,只是我的呼吸声越发粗重。

  我那精瘦的母亲此刻正默默躺在地上。

  她后脑勺一大块伤口刺眼又触目惊心。

  那是我刚才拿椅子砸的。

  3.

  我的妈妈是个很不勤劳的人。

  她专做皮肉生意,又爱赌博又爱酗酒,

  所以,我们的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最近她已经很久没有生意做了,她烟瘾大,信誉和名声都不好,百货店老板也不愿意赊账给她,她只能去捡垃圾桶里别人抽完的烟屁股。

  而我,已经饿了几天肚子了。

  刚刚有个叫陈哥的人给她打电话,

  我妈跟他讨价还价:“我女儿才16岁,还是个雏,不说别的,至少得8000块钱……”

  她的声音很大,丝毫不在意我还站在她旁边。

  我手足无措,极度害怕。

  她还在说,声音尖利刺耳:“我女儿,百分之百的雏,没有开过苞!”

  “5000块,我跟你讲,你赚了!”

  “加人玩给你优惠,多一个人1000块。”

  “好,就这样,你一会到了我下去接你!”

  她满意地挂断电话,神色有些开心。

  她斜瞄我一眼:“你去洗一下。”

  4.

  我震惊又呆愣地站在她身边,

  而后,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

  我想求她,但是我语无伦次:“妈妈,我明天……还有考试!可不可以……,我害怕!”

  我妈推了我一把,极度不耐烦:“别他妈给老娘哭哭唧唧的。现在正是困难的时候。”

  说着,看我没有动作,直接上手脱我的衣服。

  多年昼夜颠倒的生活让她的脸显得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一道闪电划过,映照出她无比狰狞的面容,

  我听见她说:“第一次都会痛,你忍忍就好了。”

  “陈哥说带两个人一起玩你,7000块!”

  “你一晚上7000块,你妈我当初才200块。”

  ……

  我深呼吸一口气,止住了她的动作:“我自己来!”

  我妈略显满意地看了我一眼:“这才听话,也不枉费我养你这么大!”

  她转身去拿今天收集的垃圾桶的烟屁股,

  打火机点亮的那瞬间,

  我在她背后,举着椅子,向着她的头顶,高高地砸下!

  5.

  又是一道闪电,屋内瞬间亮成了白昼。

  我妈的手机铃声也在此刻响起:出卖我的爱,你背着我离开……

  手机不断震动着,屏幕上显示着“陈哥”。

  我颤了颤手,刚才的冷静一瞬间消失,我就像失了力气一般,呆坐在地。

  我惶恐地看着手机屏幕,“陈哥”两个字无比刺眼。

  吵闹的手机铃声不断响着,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无比刺耳。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

  一只苍白的手麻利地伸过来,按了接听。

  “喂!什么事!”熟悉的我妈的声音响起。

  “咚咚咚!”我分明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这一瞬间疯狂跳动!

  我浑身颤抖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断从我头上脸上落下,

  砸在这脏乱不堪的地板上。

  陈哥似乎是到了我家附近,嚷嚷着让我妈赶紧下来接他。

  “滚你妈蛋!我不卖女儿!”说完,我妈似乎是气愤地挂了电话。

  6.

  我开始有些诧异,我不卖女儿?这怎么都不像我妈说的话。

  但是我仍旧不敢回头去看。

  “七饼?”我妈拍拍我的肩,她的声音变得陌生又熟悉。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她的声音还是她的声音,但是她的语气口音完全变了。

  这分明,不是我妈!

  我开始止不住地浑身颤抖,连牙齿都在打战。

  “你怎么在发抖,是不是感冒了?”妈妈突然用她冰凉到毫无一丝温度的双手捂住我的脸颊。

  她把我的头强行拨正去看向她。

  我在极度惊恐中双眼逐渐聚焦……

  我的妈妈此刻圆睁着浑浊又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鼻腔里充斥着她的气息,

  是她过度抽烟的恶臭口气,是她身上数天未洗澡散发的酸味,还带着浓厚的血腥味……

  刹那间,我大脑变空,瞳孔放大,

  刚想呐喊出口的尖叫被生生窒在了咽喉处,

  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7.

  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很好的梦。

  梦里我是个父母都在的正常家庭的孩子。

  父亲疼爱我,母亲纵容我。

  我有读不完的书,也有吃不完的小零食。

  我不再会因为吃不饱饭而发愁,也有很多喜欢我的好朋友。

  梦里,老师同学都很尊敬我,

  没有人骂我“小野种”“小妓女”“鸡姐”。

  ……

  夏日清晨的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我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被子柔软而干净,我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了。

  我闭着眼睛,嘴角的微笑的弧度刚刚要牵扯开,

  “轰!”似乎什么东西在我的头脑里炸开,

  昨晚的回忆一下子如潮水一般涌入我的脑海。

  我猛地坐起身,胸腔剧烈起伏。

  我睁着眼睛环顾四周,

  周围非常干净,很明显被仔细收拾过,

  地上的血渍,烟灰缸,泡面碗,满地溢出来的垃圾桶早已不见。

  这难道不是我们租的房子?

  可是地板的裂缝,桌椅的补丁,墙上坏掉的挂钟都在告诉我,

  这就是我原来住的地方。

  “哎,你醒啦?”妈妈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我下意识地战栗了一下身体,僵硬地转头看向房间门口。

  我的妈妈笑眯眯地倚在门口,她手上还拿着铲子,有煎蛋的香味从厨房那边传来。

  “昨天你睡太晚,早上都没好意思叫你,饭做好了,来吃一点去学校。”我妈转身走向厨房。

  她的声音悠悠传来:“别急,现在才7点,我已经跟你班主任说好不去上早自习。”

  我大脑出现一刹那的空白,呆坐在床上好一会。

  就算昨天我拿椅子敲碎我妈的脑袋只是我的一个臆想,那如今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的妈妈又该如何解释?

  毕竟我的母亲从生下我的那刻起,就从未尽过做母亲的责任。

  她不爱我,我知道。

  8.

  我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出去洗漱。

  厨房里不断飘出香味。

  卫生间的卫生也是精心打扫过,甚至那些随处可见的杜某斯、杰某邦都看不到了。

  这是我们租这个小阁楼几年以来,最干净的一次。

  我深呼吸一口气,坐到了简陋的小饭桌上。

  桌面上被收拾得很干净,以前的油渍斑点都几乎看不到了,凑近闻,还能闻出一股洗洁精的香味。

  早饭是煎鸡蛋,小米粥,牛奶和榨菜。

  我到底已经饿了几天的肚子,每天都是在拼命灌自己自来水,涩涩的凉凉的自来水喝多了让我很想吐,但是我没办法,我只能拼命喝,因为只有喝撑了,才能骗自己我不饿。

  食物进口的那瞬间,我的大脑突然就失去了理智。

  我想,管她呢,就算她不是我的妈妈,但是她能让我吃饱饭呀。

  可是钱,她从哪里得来的?

  似乎是跟我有心灵感应,我的妈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满意地看了看我,眼底竟然还带着爱意:“别想了,我把金戒指抵给楼下小卖铺老板,换了些钱。”

  我把头低下去,不敢看她眼睛。

  我知道我妈妈有一个金戒指,那是她之前的恩客留给她的,大抵他们之间也曾有过爱情,总之,有一天恩客家里出了事,他匆忙留给妈妈一枚金戒指,并告诉妈妈,等他办完事之后就回来娶她。

  妈妈相信了,她收好金戒指,找了一份餐厅服务员的工作开始认真生活。

  她一开始还能带着笑意和希望日复一日地等他,可是数月过去了,那个人却一直没有来,后来,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之后的日子,是妈妈最灰暗的日子,也是我最灰暗的日子。

  情绪得不到发泄的妈妈开始酗酒,她总是醉醺醺地拿着快抽完的烟屁股朝我身上烫。

  她不烫我的脸和手臂,专门把我绑在椅子上烫我的背。

  她说:“你的脸丑了,就卖不到好价钱了。”

  她说:“就是因为你,他才不要我的,谁想要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滚烫的烟头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烙印,我从一开始的痛苦哭喊到后来的默默忍受,也把我心里那点极少的对母爱的向往给腐蚀殆尽。

  后来,妈妈好像恢复了,她又开始接客,无数或年老或脏乱的男人被她带回家。

  她跟他们打情骂俏,说着各种不堪的低级情话。

  那枚金戒指最终被她放在抽屉深处,就算她身无分文,就算窘迫到要拿未成年女儿的第一次来换钱,她也没有想过要把那枚金戒指拿出来。

  ……

  我努力忍了忍眼中快要兜不住的眼泪。

  大口大口地喝粥,很快就把饭全部吃完。

  肚子饱饱地暖暖的,我抓起书包就要冲出门口。

  却被妈妈拉住了,她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地看着我:“带上午饭哎!”

  说完,她便把一个打包好的饭盒塞到我怀里。

  我猝不及防地对上她的脸,这才发现,她戴了一个大大的毛线帽子,把整个头都包裹了起来。

  在这夏日,这样打扮,确实很怪异。

  但我知道因为什么,毕竟我昨天拿着椅子砸破了她的脑袋。

  像是什么哽在了我的喉头,

  可是最终,我只是蠕动了下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临走时,妈妈在我身后大声跟我说:“下午的生物考试一定要加油!”

  我低着头,脚步未停,飞快跑走。

  9.

  其实,相比于压抑的家里。

  学校,也同样令我十分害怕。

  我每天必须无数次做好心理建设,才能在表面假装淡定地坐在座位上。

  这个世界上,对我有恶意的,不仅仅只有我的母亲。

  还有同学们,甚至是老师……

  就比如此刻,我刚在写满不堪入目的恶毒话语的课桌前坐下。

  前桌的胖男生就不怀好意地转过头,他声音压得很低:“鸡姐,听说你妈降价了,昨天她拉着我家旁边的老头说,只要30元就可以弄一次……”

  我装作不理他,面无表情地拿出课本跟着同学们一起朗读:“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见我不为所动,胖男生有些气:“那老头说,30块都不敢搞,你妈那里烂透了,都是病。”

  我的手抓紧课本:“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胖男生急了,他一把掀开我的书本,脸上的青春痘因为着急而个个爆红:“读什么?你将来还不是跟你妈一样做鸡,现在读书,将来在床上给老头背吗?”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停下来看戏一样地看着我们。

  我低着头,手指甲用力地攥着手心,几乎要把手心的皮肉抠破。

  我只是想好好读书,上大学,然后做一份普通的工作,过着普通的生活。

  可为什么连好好读书都这么困难?

  就因为我是妓女生的孩子,所以我天生就必须低人一等吗?

  可明明那个生我的妓女也曾指着我的脸痛骂我:“要不是没有钱去打胎,我才不会生你这个杂种。”

  生活真的太苦了,明明我也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是我却被迫出生,别无选择。

  我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我使劲儿咬紧牙关,可是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胖男生见我这样,开心地笑了:“你还是雏儿吗?话说你第一次多少钱的?不会……啊!”

  我的手上动作远比我大脑思考的速度快。

  或许是昨天的场景还刺痛着我,或许是这一晚的经历真是离奇。

  总之,我第一次向挑衅我的人动手了。

  我把厚厚的讲义砸向胖男生的脸,里面的试卷仿佛能感应到我的怒气一样,随着砸落的声音响起,试卷也迫不及待地满天飞。

  胖男生愣愣地看着我,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表现出反抗,纵使这一下也并未给他肥硕的头颅造成什么伤害。

  在同学讶异的目光中,老师走了进来。

  她严肃地看着我们,面色不虞地开始给我们家长打电话。

  10.

  妈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学校是我没能想到的。

  大概是昨天晚上失血过多,她面色苍白,头顶换了一顶大大的渔夫帽,看着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我心虚地低下头,害怕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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