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安凯旋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入宫求了道圣旨娶我,因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京中人人称赞他有情有义。

  可我却死许怀安在了嫁入将军府的第二年。

  邻国公主用我的肉喂狼,尸骨掩埋在府内的树底。

  死后我才知晓,原来她和许怀安是话本子里的主人公。

  他们因为两国的敌对关系,在战场相爱相杀,最后成为一对眷侣。

  而我,只不过是他们爱情之间的一场误会。

  1.

  许怀安夜里回府时,后院的血迹早已被冲洗干净。

  公主笑意盈盈地扑入他怀中,看上去宛如正陷入爱河的小姑娘。

  远远望去两人确是一对情深意切的璧人。

  可前提是,不去注意府中狼犬餮足的神情,和树下那松动的泥土。

  我飘在空中怔怔地注视着男人的脸,思绪飘飞。

  许怀安是阿爹在大雪的深山里捡回来的。

  那年冬月的雪格外大,阿爹想在大雪封山之前再打些猎物过冬。

  他便是这时遇见了身受重伤的许怀安。

  许怀安被背回来的时候,全身冻得僵硬,胸口还插着箭羽,眼看马上就要没气了。

  阿爹说,他穿着盔甲,定是辰国守卫边境的战士,不可见死不救。

  阿娘略懂医术,拔箭,缝合伤口,还将家中珍藏的药草悉数用来救治他。

  往后的日子,我们一家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生怕他没挺过去咽气了。

  许怀安昏迷了整整十日,好在他命大,醒了过来。

  我进屋送药,恰好撞见已经醒来的男人,他靠坐在床上,听见声音转头向门口看来。

  照顾他的这段时日,我便觉着他的脸长得很是好看。

  如今醒了过来,愈加明显。

  他从容地坐在那,竟让我觉着,这不是我家简陋的茅草屋,而是富丽的府邸。

  我对上他那双熠熠的双眸,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连忙转身去寻爹娘,嘴里还喊着,「那人醒了。」

  2.

  男人性情温和,养伤的期间告知了我们他的姓名和身份。

  阿爹果然没有猜错,他是大将军,名唤许怀安。

  许怀安醒来后只待了七日,趁着大雪已停匆匆离去。

  爹娘还做主把家里的唯一一头毛驴送他赶路。

  许怀安为感谢我们一家的帮助,留下一枚玉佩,将来可寻他还这份恩情。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才收回目光。

  我从小长于乡野林间,除了阿爹和哥哥,再没见过什么别的男子。

  可惜萍水相逢,少女的春心萌动,注定得不到回应。

  变故来得太快。

  许怀安离开的当夜,我家的茅草屋就被一群衣着怪异的人包围。

  他们之中走出一位身披斗篷的女子,她戴着帽笠看不清脸,只能听见她清冷的声音,「许怀安在哪?」

  阿爹打量着这群人的打扮,猜想他们极有可能是夏国来的刺客,「贵人,我们不认识您说的什么许什么安,我们一家在这,除了您,从未见过外人。」

  女子听后一言不发,轻轻招手,一位侍从拔刀刺向阿娘。

  我和阿爹被这一举动吓得猝不及防,连忙抱住倒下的阿娘,可那一刀正好命中要害,阿娘当场没了呼吸。

  我一瞬悲痛万分,不停地哽咽哭着大喊阿娘。

  「再不说出许怀安的下落,下一刀就指不定砍中谁了。」

  那女子依旧是那副声调,仿佛眼前的人命不值一提。

  阿爹目眦欲裂。

  别说许怀安身为我国将军,他的行踪有多重要,以面前这女子的性格,即便是说了也不可能放过我们父女二人。

  阿爹只能假意求饶,跪下连连磕头,「说说,我们说,他是昨日离去的,我亲手给他指的山路。

  只求贵人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我愿意为您带路。」

  3.

  阿爹带着一行人深入林间,直到再看不见路时,他对我大喊:「跑!」

  阿爹按下抓捕野兽的机关,敌国的刺客措不及防地被打乱,我乘机钻入丛林。

  回头的最后一眼,是阿爹被砍断的身体。

  这一刀也砍在了我的心上,可我不能回头,阿爹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我用力擦拭眼睛,只为不被泪水模糊前路,头也不回地奋力逃跑。

  身后的刺客带着狼犬紧追不舍,我身上早已被丛林的尖刺刮出无数伤口。

  每一口呼吸肺部都好似要炸开。

  眼前徒然是一座陡峭的巨坡,狼犬的声音越来越近,没时间了,我咬咬牙,捂住脑袋闭眼跳了下去。

  房中二人的对话把我从回忆中拉回。

  公主依偎在许怀安怀里,把玩着男人的头发,漫不经心道:「今日别院的白芷姑娘来找我,请我放她归家看看。」

  许怀安翻书的手一顿,「她家人都去世了,还回去干什么?」

  「许是回去为父母扫扫墓吧。」

  她这借口编的格外拙劣,我阿爹阿娘并没有墓。

  大战结束后,许怀安陪我回了趟山里,我爹娘的尸骨早已寻不到踪迹。

  那日我在屋前哭得昏厥过去,最后是许怀安同我一起为父母刻了两块灵牌,一并带回了京城,如今还在别院的里屋放着。

  许怀安沉吟片刻,「那便随她去吧。」

  心上一阵密密麻麻的酸痛蔓延,他竟信了,

  公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4.

  我不免想起白日的情形。

  今日一早,我刚为爹娘上了炷香,公主便带着一大群侍卫冲了进来。

  自从公主入府后,许怀安为了防止她见着我心里不痛快,所以下令让我搬去别院。

  人高马大的侍卫压着我跪下,脸被用力按在青石板上。

  衣着华贵的女子将精致的鞋狠狠踩在我的脸上,语气阴狠:「昨日你这贱人见了怀安。」

  脸上的力道仿佛要把头骨踩碎。

  她不需要我开口说话,命人一把拽起我的头发,让我的视线与她直视。

  「你用区区救命之恩逼迫怀安娶你,已经够让人恶心了。

  如今饶你一条贱命还不知感恩,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勾引怀安。」

  额角磕破的血流进右眼,我费力地睁开眼,「不比夫人,您身为一国公主,打仗时还能与敌国将领暗生情愫,可见您与将军的爱情有多深刻。」

  她冷哼一声,「这是自然。」

  随即又反应过来,美目圆瞪,「你在嘲讽我!」

  我冲她一笑,「不敢。」

  她怒极,反手拿起腰上挂的鞭子向我挥来。

  剧烈的疼痛刺入骨肉。

  带着倒刺的长鞭抽在身上,硬生生剐下一层皮肉,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耍心眼。」

  她一鞭又一鞭地抽着,乏力后扔下鞭子,看向两边的侍卫,「你们两个,把她的衣服扒了。」

  大手朝衣领袭来,我不顾身上的血肉模糊的伤口,奋力反抗。

  她在一旁笑着欣赏我的狼狈,「挣扎什么呢?这里的侍卫哪个没尝过你的身子。」

  我死死咬着下唇,看向女子的眼里是浓烈的恨意。

  游走在身上的大手,把我拉回那一次次永无止境的侵犯,胃里的恶心止不住地翻涌。

  5.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厉声道:「苏洛雪,你在两国交战之际,曾带走重伤的许怀安将他藏入深林。」

  她抬手示意侍卫停下,目光停留在我脸上许久,豁然大悟。

  「是你!本宫还当是什么救命恩人,原来是你们这一家呀,你倒是命大。」

  我吐出喉间的血腥,沙哑着嗓音道:「那还得多谢公主给我的机会,你和将军敌对的三年里,我夜夜在军营中伺候他。」

  「你!找!死!」

  苏洛雪一字一顿说道。

  我不惧反笑,她被我激怒了。

  女子俯身掐住我的下巴,恶狠狠道。

  「当年若不是你们一家多管闲事,打乱了本宫的计划,许怀安早就被带去夏国成了我的驸马。

  你们让他回到现场,导致夏国战败,更害得本宫只能来辰国和亲。」

  她原是打的这个主意,可当年若不是阿爹救回了许怀安,他只会冻死在雪林。

  脸上手指越收越紧,苏洛雪是习武之人,力道大的我能听到自己下颚骨响动的声音。

  「本宫花了大力气才重伤许怀安将他带离战场,你倒好,借着本宫的救命之恩在他身边享尽荣华富贵。」

  好一个她的救命之恩。

  苏洛雪费尽心机害了人半条命,之后又把人丢在深山,如此作为,她竟敢说是救命之恩。

  我无力反驳,只能将胸腔无尽的愤恨化作眼刀刺向,竭尽全力朝她吐了口唾沫。

  她正欲发作,西院突然传来狼犬的狂吠声。

  女子脸色一变,忽地对我露出抹诡异的笑容,「说起来,你还不知道你爹娘最后的下场吧。

  我将他们的尸体去喂了狼犬,你当年侥幸逃脱,不如今日就去狼犬腹中和他们团聚吧。」

  6.

  苏洛雪派人牵来她饲养多年的狼犬,它们绿幽幽的目光里透着贪婪,张开的嘴不断漏出腥臭的口水。

  她一声令下,恶狼群飞速扑来。

  血肉被不断撕咬,身上露出森森白骨,四肢百骸传来的痛却掩盖不了我心里的恨意。

  我的眼神一刻也不曾从苏洛雪的脸上挪开。

  她笑得快意,猖狂。

  生命从我体内流出,我如死人般惨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我不顾破烂不堪的身躯,用尽最后一丝气息,对她扯出一抹笑。

  苏洛雪,我等着你。

  死后,我的脑海中蓦然浮现一本话本,书中的主人公便是许怀安和苏洛雪。

  他们在战场交锋,多次对战后,双方对彼此产生的惺惺相惜的感情,但迫于立场不同,只能隐藏心底。

  书中所写,苏洛雪在战场上救下身受重伤的许怀安,却因为身负要事,不得不赶回军营。

  只好找地方安顿他,在确认男人没有性命之危后才匆忙离开。

  不想被一女子钻了空子,顶替了这救命之恩,对方还挟恩图报,逼许怀安娶自己为妻。

  因这女子,使得二人之间感情受阻。

  但好在两人情义深重,最后解开误会,而那女子则因羞愧难当自我了断。

  不巧,我便是书中这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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