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太子亲征回来了,还带回一挺着孕肚的民间女子。
他俩害死了我刚满岁的女儿,还当着我这个太子妃的面你侬我侬,郎情妾意。
我抽出别在后腰的赤焰鞭向他二人甩去。
我是来和亲的,不是来受委屈的。
1
太子凯旋归来的时候,我正在赛马。
听见这消息,我急促地下马,连衣服都未换,抱着尚在吃饭的阿宝,就跑去了城门。
贴身侍女阿尔木笑道:“太子妃不施粉黛就算了,好歹换身华丽的衣裳。”
我怡然自得,她不懂,太子早就说过,最喜欢我这一身戎装,洒脱的模样。
数千精兵有踏破山河之势,在地平线崭露头角,我突然有些紧张地理了理衣襟,问阿尔木:“你看我可有不妥之处,脸上是否有脏东西?”
阿宝也摸着她软嫩的小脸蛋,奶声奶气地问阿尔木:“我脸上有没有脏东西呀!”
阿尔木笑了,“娜仁和阿宝英姿飒爽,娇俏可爱,都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我和阿宝自信地昂起头,等着那日思夜想,出征五月归来的郎君和父亲拥我们入怀。
2
李泊予先是下马,接着伸手小心翼翼地将与他同乘的女子抱下来。
女子看着甚是柔弱,是该被好生呵护着。
太子是去出征,所以带回来的,只能是难民,我当他良善、有责任心,压根没往别处想。
甚至好心笑道:“这位姑娘生得真是清纯温婉,若是姑娘需要,东宫外有一雅致小院,适合姑娘居住。”
阿宝也学着我附和,只是她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盯着这位姑娘净顾着夸她:“姐姐漂亮,姐姐漂亮!”去了。
哪知姑娘脸色一僵,险些哭了出来。
我哪里应付过这种场面,简直是手足无措。
阿宝也差点哭了出来,扑腾着小手话都说不清楚了,一个劲儿地咕哝着:“姐姐不哭,姐姐不哭!”
李泊予急忙把她往怀里拢,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捧着什么珍宝。
反而,他眼里带刺,盯着我:“夫人有什么事冲我来,为何要为难睛儿?”
这下轮到我脸色一僵了,我捂住阿宝的眼睛,阿尔木气得拿起弯弓。
饶是再迟钝,我们也明白过来。
太子出征一趟,抱得美人归,两人情投意合、亲密无间,倒显得我这十里红妆娶来的太子妃多余了?
我向来脾气火暴,袖下的双手捏得青筋暴起,遇见这种事难免话说得重些:
“既然不住宫外的雅舍,那太子可是想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接进东宫?以什么身份呢?下女?侍妾?”
晴儿悬悬欲坠的泪珠子夺眶而出,哭得梨花带雨:“太子妃为何要如此羞辱我。”
李泊予更是面色阴沉,轻声安慰晴儿的同时不忘回怼我:“晴儿已有身孕,当然不会做婢做妾。”
好你个李泊予!
我笑容尽褪,唰的一声从身后抽出焰色长鞭:“你可还记得曾跪在我父王身前立过的誓?!”
3
当年我女扮男装,潜入李泊予的军营刺探敌情。
彼时他正在营帐里沐浴,被我撞个正着。
不仅偷了他的行军地图,还偷了他的衣服。
他因此记恨上我。
赤壁交锋,两军相对时他扬言要跟我单挑。
若我赢了,他退军五十里。
若他赢了,我当众脱衣,跪下对他道歉。
笑话,我怎会输?
我自是应下,早就对这狡猾如狐狸的梁国皇室男儿恨得牙痒痒了!
谁知这一战,便是三天三夜!从崖壁之下,打到山林之里。
最终以我二人不慎跌入猎户陷阱,他摔骨折了一条腿告终。
我不想趁人之危,甚至对他贴身照顾。
他不知何时发现了我是女子之身。
傲娇蛮横的嘴脸变得面红耳赤,尖牙利嘴更是突然成了路边愚钝的石头,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副没见过女人的纯情模样,我觉得有趣,时常挑逗他。
他害羞的模样十分可爱。
父王说:梁国男子多滥情,尤其是那些娇纵的权贵之子,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不像我们北国对伴侣忠贞不渝,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李泊予与那些肤浅之人不一样。
两国停战后,为维持和平,各方都派了一位公主前去和亲。
作为北国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父王当然是舍不得我的。
可那时,我早已偷溜出国,去了李泊予的家乡。
他带我游江南春水,碧水之上,是我二人相隔一寸的绿影。
人来人往的花市里,他把兔子面具轻轻地戴在我的脸上。
我牵着他的衣袖,在漫天烟花下行走。
玄武门遇险,他毫不犹豫替我挡上一箭。
我杀红了眼,把敌人的尸体串在城墙上,抱着李泊予回屋。
他背着我跟着我回乡的队伍一起去了北国。
在我父王营帐外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求娶我。
父王抚摸着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泪的我,无奈地答应了。
李泊予喜极而泣,当着我所有家亲的面,立下天地之誓。
“我李泊予,往后余生,与娜仁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4
我在城门口二话不说跟李泊予打了一架,闹得满城皆知。
他的生母——皇贵妃告诫我:
“哪一个皇室男儿不是三妻四妾,若你想与泊予长久,就得学会包容。与其跟别的女人斗来斗去,不如想想该如何讨泊予欢心。”
我频频点头,笑眯眯地望向她:“贵妃娘娘就是这么对皇上的吗?怪不得您只是个贵妃呢。”
她气得呼不出一口完整的气,当即罚我抄诵经文。
抄是不可能抄的,随便抓了个宫女留在祠堂后,我转身就溜。
回东宫后,我发现宫里的气氛明显不对劲,下人看我的眼神闪躲,充满了恐惧。
阿尔木还未来迎接我,晴儿便踩着猫步已经走到了我跟前。
她双目含泪,一副悲痛欲绝,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逼问她府里出了什么事?
她倏地跪在地上,哭噎着说:“姐姐,阿宝她,阿宝她没了!”
没了?什么是没了?我好似被抽空了魂魄般茫然地盯着她。心中隐隐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但我却根本不敢往那处去想。
我揪住她的衣领,眼珠快要蹦出眼眶,一字一顿,近乎嘶吼出来:“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没了!”
奴仆都被我吓得跪在原地战战兢兢不敢出声,晴儿上一秒还可怜兮兮的声音突然变得阴狠恶毒,她附在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没了,就是死了的意思,姐姐连这都不明白吗?你和李泊予的宝贝女儿,死了!从今往后,我腹中的胎儿便是他的长子!姐姐这往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呢~”
这一个个字如同钝石一下一下地砸在我的头顶,砸得我头晕脑胀,疼痛万分。
往日我也算是健步如飞,可现在,怎么连迈出一步都无比困难呢。
我不知我是如何走到阿宝面前的。
她苍白的,小小的身体正僵硬地躺在李泊予怀里,任凭我如何唤,如何哭,她也不会开口唤我娘亲了。
李泊予说,阿宝一个人在后院里玩,不小心跌进湖里,淹死了。
我嘶吼着,偌大的东宫,就没有一个在场的下人吗?
他们一个个的,低着脑袋,互相推卸责任。
说“冬日湖面结冰,没人想到阿宝会一个人跑去。”,说“当即捞了,但是阿宝的衣服浸了水,太沉,施救难度大。”,说“阿宝幼小,比寻常人脆弱,更容易--”
他们不敢再说下去。
李泊予将我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突然,一个婢女急匆匆地闯进来:“晴儿,晴儿姑娘流血了!”
那上一秒还将我环住的手一僵,他低头一脸担忧和纠结地看着我:“我,我去去就来。”
我浑身瘫软在阿宝冰凉僵硬的身体旁,死心地盯着李泊予离我们而去的背影。
“阿宝,爹爹不要我们了。”
晴儿含着泪,捂着小腹被抬进李泊予和我的卧房。
没过多久,他便跑来质问:“阿宝的死与她何干?你为何因为自己不幸就要加害于晴儿!难道你不知道,她也怀着孕吗?”
我被骂懵了,明明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
阿尔木凑在我耳边小声说:“晴儿姑娘摔倒,只是手指擦破了皮。”
我突然很想笑,我和他的孩子死了,他不关心也就罢了,竟然还因为另一个女人受点小伤就来呵斥我。
“李泊予!”我大吼他的名字。
可一股子苦涩从心底蔓延至嘴边,我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有解释和愤怒的话语到最后都化作一声执拗地叹息。
“你竟是如此想的,罢了罢了。你还是快带你的晴儿去看太医吧,再去晚些,只怕伤口都该愈合了。”
李泊予面色纠结,却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再开口,抱着晴儿离我而去。
他抱着她离开的时候,恰好经过我的房门。
晴儿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从他怀中探出,得意地望着我。
好似刚才是场比赛,而她赢了一般。
我断定,阿宝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
我会让她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5
阿宝的丧礼办得极简,甚至还有许多人都不知道,只因为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女儿。
李泊予的接风宴因这事推迟了七日。
我没有出现,他便亲自跑来接我。
阿尔木扶我起床,透过屏风传来李泊予清冷的声音。
“如此娇弱,这可不像你。”
我冷笑,“你不就是喜欢这一款吗?”
他沉默良久,缓缓出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必须对晴儿负责。”
说曹操曹操道,晴儿直接进了我的闺房,她这肚子,倒是又大了不少。
她欲跪在地上,却被李泊予阻拦。
两人深情相对了一会儿,晴儿才开口:“太子妃娘娘,您莫要因为我与殿下伤了和气,整个宴席还等着您大驾光临呢。”
我不禁笑出了声:“晴儿姑娘倒是会说话,怪不得李泊予如此宠爱你,东宫的规矩,说坏就坏,寻常的人随意闯入太子妃的闺阁,可是要砍头的呢。”
他二人一愣,李泊予拨开晴儿拽住他衣袖的手,却没对她说重话,反而是看向我:“她不懂事,你多担待些。”
呵,我会让她懂事的。
去了接风宴,我直接坐在了皇后身边,那些王公贵族起哄让我舞剑。
我望向李泊予,他只是喝着酒,不出声,像是默许了他们这般恶劣的行径。
与他一同出征的小侯爷移步到我身边,悄声说:“泊予那晚喝多了酒,撞见了晴儿,那丫头的眼睛有几分像你,他认错了人,这才铸成大错。你不理解他,还与他争执,他这才生气的。听我的,你服个软,他就好了。”
我轻哼一声,接过阿尔木为我递来的长剑。
我将这剑刃擦了又擦,众人都以为我要起身舞剑了。
谁知唰的一阵剑风。
我刃指太子:“李泊予,我们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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