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雯雯总算是从楼上下来了，正好赶上一群人在闲聊。

　　“纯纯下周一就要去实习了吧？”

　　程雯雯帮女儿打圆场，“对了小唯，你给纯纯安排的什么职位？”

　　唐唯笑了笑：“你放心吧程阿姨，肯定专业对口。纯纯可是建筑学院的高材生，对吧纯纯？可不能在我手里埋没人才了。”

　　景纯：“……姐我都行，能学到东西，能帮上你的忙就好。”

　　姑妈：“瞧瞧，这小嘴伶牙俐齿的多会说话？哎呀，倒是像她妈，出身已经这样了，再不高点情商，可怎么是好？”

　　程雯雯全程脸色又红又白，却始终不敢反驳一句。

　　没办法，这就是她们母女在唐家多年寄人篱下的生存之道。

　　“好了好了，大家过来拍照吧。”

　　唐唯张罗着，把大家的位置重新排一排。

　　景纯找到唐唯，小声道：“姐，要不先不拍吧。我妈……还是有点不舒服。”

　　其实，她是有点心疼程雯雯的处境。

　　唐家人习惯在家庭聚会的时候拍合照，但程雯雯作为唐成则的妻子，这些年来却从来没有靠在唐成则身边做C位的资格。

　　从来都是唐成则坐在正中间，大女儿唐唯靠着他，亲密地挽着父亲的手臂。

　　然后唐家姑姑她们在唐成则和唐唯的左右两边，通常都是第一排的好位置。

　　而景纯和程雯雯一般都在第二排的角落里，比宾客的地位都还不如。

　　“没事纯纯，就拍几张，拍完了就让程姨上楼休息。”

　　唐唯安慰景纯：“难得嘛，今天人挺齐的。”

　　景纯不好在说什么，只能无奈多嘱咐了一句：“那，一会儿别开闪光灯哦。”

　　程雯雯这症状，见风就流泪，见光就反胃。

　　用姑姑的话说，这症怎么跟狂犬病似的？

　　知道的当她是怀了个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怀了个小狗子呢。

　　“我来拍吧。”

　　陆长佑主动上前来。

　　“没事阿佑，你一起来吧。”

　　唐唯将他招呼进来。

　　“还是我来吧。”

　　江起鸣说。

　　毕竟，陆长佑是唐唯的未婚夫，这个已经是被家族亲戚，圈里圈外的人都认可过的了。

　　而自己之于景纯，终究还是两个连学业都没完成的学生。

　　就这样，江起鸣从陆长佑手里接过单反相机。

　　调了调镜头，又测了测光。

　　“一二三——”

　　只是陆长佑并没有把唐唯最后的那句吩咐转告给江起鸣。

　　鬼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蓄意的。

　　只见一道白光咔嚓闪过。

　　程雯雯本来就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假笑到快要内伤。

　　闪光灯给她带来的冲击，就好像是一剂强力的肌肉松弛剂。

　　她立即闭上眼睛，张开口。

　　呕——

　　一大堆污物整个吐在前排的姑妈肩膀上，还有一些溅到了姑父那颗卤蛋一样光亮的秃头上！

　　“程雯雯！你！你——”

　　姑妈那价值不菲的瑞蚨祥高订款旗袍装啊，说不心疼是假的。

　　她跳起身来，一个劲儿的你你你，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

　　“好了好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小唯，你快帮你姑父姑妈去清理一下。”

　　唐成则见状，虽扫兴但也只能出面打圆场。

　　毕竟，程雯雯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他的“老来子”。

　　景纯陪着程雯雯上楼，洗漱之后，照顾她上床躺下。

　　“妈，没事吧，还难受么？”

　　“我没事。”程雯雯忧心忡忡地抱怨：“就是这……这下糗大了，回头算是彻底把你姑妈得罪了。”

　　景纯不以为意：“她本来就不喜欢你，得不得罪又能怎样？”

　　程雯雯：“可我们毕竟要在唐家生活的，我跟你说了不能打闪，我一见强光就想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都不提醒江起鸣一下呢？这……这弄成这样，只怕我们不仅得罪了你姑妈，万一江起鸣也觉得不开心，回头再——”

　　“妈！”

　　景纯多少年的好脾气，在家人长辈面前都快修成小菩萨了。

　　但是此时此刻，她看着脸色苍白的妈妈，真的是除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以外，找不到任何更合适的词汇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们不是一定要依附唐家依附江家才能生活下去的？”

　　“可是——”

　　“我都已经二十一岁了，我有手有脚，能赚钱能打工，我怎么就养活不了我们两个？”

　　景纯咬咬牙，眼中圈了一层坚决。

　　程雯雯摇头：“纯纯你还小，你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在外拼事业有多难。妈妈现在还有能力帮你铺路，你就——”

　　“你所谓的能力，就是当小三，攀高枝？一个枝头踩着上另一个？”

　　“你——”

　　听到这些话从女儿口中说出来，程雯雯瞬间破了防。

　　啪一声，不轻不重的一记耳光落在了景纯的脸颊上。

　　白皙粉面的小脸瞬间隆起一道红痕。

　　景纯没躲，也没哭，只是那么定定地看着程雯雯。

　　后者瞬间后了悔，一把抱住女儿的肩膀。

　　“对不起纯纯，对不起都是妈不好。你别怪妈——”

　　说着说着，她哭抽得厉害，又开始反胃干呕。

　　景纯轻轻拍着她的背，顺了好一阵才开口道：“没事，妈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景纯推门出去，刚要往楼梯下去，一道灰灰的身影从她身后探出来，将一只凉凉的冰袋递给她。

　　“敷一下，等下肿起来了。”

　　“谢谢。”

　　景纯看了陆长佑一眼，接过冰袋。

　　脸颊一冷一热，眼眶一阵发紧。

　　她怕眼泪掉下来，赶紧仰起头。

　　长睫毛眨巴眨巴，随后瞟给陆长佑一个大白眼。

　　“你故意的是不是？”

　　景纯咬咬牙。

　　“什么？”

　　“我姐都跟你说了不要闪光灯，我妈受不了光污染会呕吐的。怎么江起鸣拿相机的时候，你不提醒他一下？”

　　陆长佑一脸无所谓：“为什么我来提醒？拍摄是唐唯在安排，她不会自己跟江起鸣沟通？”

　　其实景纯早就注意到了，江起鸣和唐唯在当着她面的时候尽可能地故意避免交流。

　　越是这样，越是因为心中有鬼吧。

　　但避开她的时候，可就不一定了。

　　景纯想着想着，眼看着这两人竟然在结伴来到了隔壁洗衣房的露台上！

　　可能因为楼梯拐角比较阴暗，他们似乎根本没看到景纯与陆长佑。

　　就这么大大方方地从两人藏身的楼梯下经过——

　　“唯姐，我怎么觉得陆教授好像知道我们的事了……”

　　是江起鸣的声音。